而酒香显然则是另外一回事。人们已经感觉到了诡计或手段。不管怎么说,这把成熟女性的味道融合到了能够被领悟的秘密中,融合到了半睁开的眼皮中,融合到了无数的欲望中。酒香从酒杯中散发出来,如同一阵烟雾。从一种呼吸到另一种呼吸,你能够区分它们的涡纹。你仿佛被这些味道麻痹住了,它们起伏不定,变化多端,活跃异常,不断蔓延又微微颤动。这些味道呈扇形逐渐扩散开去,直到显露在完全的肉欲中。这里面有麻醉剂,有鸦片的烟雾,有印度大麻。人们对此一无所知。酒是种充满如此多殷勤的灵魂,直到在它的身上,如同在大厅的深处,掩藏了酒香这样一个夜晚的匣子,掩藏了一个贮藏所,掩藏了一些更加细腻的东西。是的,在经历了三十年或是更长时间之后,酒香越来越浓,它成了酒的精华、精粹,它转向块菰、鸡油菌或是牛肝菌那样细腻的味道。你跟我说说,人们是否需要在酒瓶底部寻找鸡油菌吗?我对此一无所知,但事实是这样:你的酒很快就有了灌木丛的遮遮掩掩或是破旧酒库的那种潮湿。这是葡萄酒感情的最后吐露。之后它就不再有什么了。啊,它死不了(贝诺说,一种名酒永远死不了,只有瓶塞才能让它死亡),它流进了长统靴和花边,而且令人惊讶的是,没有任何事先通知。看看,这就是精疲力竭的葡萄酒了,如同一匹体力已经彻底丧失的骏马。普劳图斯(Plaute)潇洒地说,这是一种牙齿已经完全掉光的葡萄酒,已经完全枯萎了,起了皱纹,毫无优雅可言。一种能够闻到灰尘味或是熟李子味的葡萄酒。最后才是你想要的,但它已经不能取悦于人了,可能是因为它不再爱了。
统计酒的香气是件相当神奇的事情。埃米尔·贝诺(EmilePeynaud)就很勇敢地承担了这项艰巨任务。他最后列出了一张单子,上面写着将近250个词语,只多不少,这些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酒的味道,而是神态、笔触、细微的差别、修饰,是些极其细微的东西,甚至也是相当令人失望的东西,以至于人们都认为只记住了那些幽灵,那些傻里傻气的神态,以及头晕目眩的味道。总之,你肯定只能出于灵感的偶然,才能认出那稍稍糖渍过的樱桃,野兔皮、北美油松、铅笔、桂皮、百里香、稀生常绿栎丛、苦艾酒、雪茄盒、俄罗斯皮革、火石、香、指甲油、酸奶、粗麻布、马厩、木犀草、桂竹香、碾碎的黑加仑嫩芽、马汗、红棕色的拱腋、生锈的铁块、晒干的无花果和沼泽。这很诱惑人。于是,人们被带进了隐约的梦乡,有时又有点痛苦,有点嘈杂。他们绝不知道自己是否会从中全身而退。他们的灵魂受了伤,肉欲却蛰伏了起来。他们用鼻子闻着这个世界。他们想要让鼻子大吃一惊,以便更好地协调自己的鼻子或是使其消失。而这才是最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