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印刷术、思想和文学(4)

在法国人弗兰西斯·拉伯雷(1490—1553)的作品中,中世纪的价值观已经飘逝。拉伯雷研究古典学,尤其是柏拉图和古代内科医生的作品,同时也进行医学实践和教学,而且还创造了两个伟大的喜剧文学人物——高康大和庞大固埃。这两个人是巨人,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皆属于英雄的范畴。高康大帮助建立的赛莱姆修道院(Abbey of Theleme)允许居住在那里的人们偶尔有非修道体验:

他们没有将整个生命荒废在法律、条例和院规上,而是根据自己的意愿和喜好去生活。他们在感觉睡好之后起床;当他们想起并且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他们才吃饭、喝水、劳作以及睡眠。……在所有院规和修会最严格的约束中,唯遵守这一条,即做你想做的。Rabelais, Gargantua and Pantagruel, trans. Sir Thomas Urquhart and Peter Anthony Motteux(London: Gibbings, 1901),Ⅰ,pp.165—167.

对拉伯雷而言,自由意志意味着大规模的自我提升。高康大鼓励庞大固埃学习一切。他除了拉丁语以外还要掌握阿拉伯语,阅读希腊文《新约》和希伯来文《旧约》,并且学习历史、几何学、建筑学、音乐以及民法。他也必须了解“鱼类、各种鸟类、所有树种……所有地上生长的植物花草、各种藏于地下的金属”。高康大曾做出结论:“简而言之,让我看到你知识渊博,深不可测。”Ibid.,Ⅱ,32—35.

拉伯雷非常努力地学习口语规则和其他形式的流行文化。他探究那些使用本国语演讲和写作的人;享受日常生活的狂欢氛围,并且将流行的文化形式与古典知识、神学、医学以及法律结合起来。他借用了民歌、民谣以及德国和法国的诗歌集,很少以传统的方式看待各种类型的读者之间的屏障。他认为存在着一种潜文化,即那些渴望创造自己的文学形式的流浪者、水手以及女性的文化。通过在作品中对这些人的描述,拉伯雷迅速成为一位真正将所有人视为一个整体的人文主义者,一位创造新流派的改革家,同时也是一位能通过语言将学术品质带入流行文化的危险分子。

在某种意义上,拉伯雷将文艺复兴时期生活中的精神与肉体的紧张状态典型化了,因为他对两者都加以利用。他将自己视为“基督哲学”的代表,而后又将这个词阐释为好色、粗俗,甚至淫秽。他尤其解释了农民在大斋节和狂欢节中将这种对立仪式化的过程。狂欢强调饮食、肉体和性,它属于节日时刻,也结束于节日本身。(“狂欢”一词本身就指在复活节大斋前可以食用的肉;同时也指代性意义上的肉体)强烈的欲望符号公开展现在狂欢节上;攻击总是指向动物、妇女和犹太人;而化装服饰的普遍使用使得男人和女人可以自由地转换角色,使混乱无序变得合理,使其行为不受谴责,因为即使从面具下被认出,他们也不是他们自己。

与狂欢节相对,传统的大众文化设立了大斋节,一如老彼得·勃鲁盖尔在名画《狂欢节与大斋节之战》(1559年)中所表现的。其中,狂欢节被刻画成一名正在暴食狂饮的肥胖男子,而大斋节则被描绘成一位瘦弱的女人,没有食物或者性爱,换言之,被剥夺了最珍贵的快乐。宗教改革家们日益将大斋节与狂欢节区分开来,并为了说教的目的而使用了流行的农民的消遣方式。天主教改革家欲修正狂欢节,而新教改革家则要取消它。大斋节的禁欲与狂欢节的纵欲,在拉伯雷的作品中同样彰显。在二者的对立中,文艺复兴时代的多样化生活得到了完美的体现。在17世纪大斋节的胜利中,自律的宗教改革的成功将得以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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