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米阿斯,你知道许多诗人所作的关于人神事迹的歌曲,大可不必用现在这个故事陶醉我们。选一个别的给你的听众,让他们心平气和地饮酒。不要再唱这个歌,它太悲惨了,总是使我心痛!那场灾祸给我的打击比任何人的都沉重,我日日在悼念一个最好的丈夫,他的令名响彻从赫拉斯到阿果斯心脏的地带。”
可是特勒马卡斯不让皮奈洛普如愿以偿。“母亲,”他说,“为什么不让我们的忠诚诗人随意娱乐我们呢?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应当负责的,不是诗人,而是宙斯自己,他任意摆布我们每个活在世上的可怜虫。我们不能责备腓米阿斯,说他不该歌唱达南人的悲惨命运,因为最新的歌曲总是最为听众所欢迎。你必须鼓起勇气听,奥德修斯不是唯一未从特洛伊回来的,许多人死在那里。所以请你回到自己房里,干你自己的活儿,织布纺纱,告诉仆从们也干他们的营生。讲话是男人的事,尤其是我的事,我是家主人。”
皮奈洛普吃了一惊;她回到自己房里,心里想着她儿子所表示的正确见识。婢女们伴她去到楼上的卧房里,她在那儿哭她所爱的丈夫奥德修斯,直到明眸的雅典娜合上她的眼睛,使她进入愉快的睡眠。
这时在那阴暗的厅堂里,众求婚者迸出一阵喧哗,各个都说他希望能跟她睡觉。
聪明的特勒马卡斯喊他们安静下来。“诸位先生,”他叫道,“你们是来追求我母亲的,你们现在这样,简直是傲慢不恭。目前让我们吃喝享乐,不过我坚持要安静些。因为听一位像我们现有的诗人歌唱,是件很美的事,他的喉音像神的一样。可是我提议,明天早晨我们都来开会,我好正式通知你们离开我的王宫。是的,你们可到别处饮宴去,在你们自己家里,吃你们自己的东西。假如你们想,那不如无偿地消耗别人的产业,那就请尽情吃喝吧,不过我要祈求永生的神们给我清算的一天,那时我将把诸位毁灭在我这座房子里而免受惩罚。”
大家见特勒马卡斯竟敢有这样口吻,都非常惊愕,他们只能咬住自己的嘴唇而已。后来欧培西斯的儿子安蒂诺斯说道:“好像众神在帮助你,特勒马卡斯,教你这样大胆高傲地讲话。你既是你父亲的儿子,就是这岛国的继承人。愿上天永远不准你成为它的君王!”
特勒马卡斯有现成的话说。“安蒂诺斯,”他答道,“也许这会使你失望,我很乐意从宙斯手里接受王位。也许你说,对于一个人所能发生的事,怕没有比那再坏的了吧?我说不然,我认为当君王不错,看见自己的家室增富,权威增高。可是亚该亚有的是皇子皇孙,老老幼幼,聚在海水环绕的伊萨卡。即使伟大的奥德修斯已经死了,总有一位皇子继承他的王位。而我至少要做我自己家室的主人和我的父皇在战争中给我赢得的奴隶的主人。”
这回是波律巴斯的儿子欧吕迈卡斯回答他。他说:“特勒马卡斯,谁是海水环绕的伊萨卡的君王,自然要由神们决定。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保持你自己的财物,管治你自己的家室。只要还有人住在伊萨卡,愿上帝不准任何人抢夺你的财产。
“可是亲爱的特勒马卡斯,请告诉我们你那位客人是谁,从哪里来的?他的国家在哪里?他的人民是什么人?他的籍贯是哪里?他是来报告你父亲回来的消息呢?还是来办自己的事?他跳起来突然去了,不给人一个认识他的机会。我自己就很想认识他,看他的样子,应是出身高贵的人。”
“欧吕迈卡斯,”聪明的青年皇子答道,“我的父亲断然是不会回来的了。我已不再相信任何传言,无论是哪里来的,也不再请教像我母亲请教的占卜者。至于我的客人,他是从塔菲安来的,是我父亲的老朋友。他自称名叫曼特斯,是聪明的安卡拉斯的儿子,在海上营生的塔菲安人的领袖。”特勒马卡斯这样描述他的客人,但心里知道她是一位永生的女神。
从那时直到日暮,他们纵情于跳舞唱歌。夜来了,他们仍在嬉戏作乐,最后才各自回家睡觉。特勒马卡斯心事重重,回到自己卧室里,那是庭院里高楼上的一间房屋,四面都有清楚的视域。陪他的是手执火炬的欧吕克雷亚。她是奥普斯的女儿,佩森诺的孙女,是一位忠心耿耿的仆从,许久以前,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拉厄特斯以二十头牛的价格买得她来。他待她以礼,敬重她像一位忠实的妻子,不过为怕惹妻子不悦,他总是尊重她的卧榻。就是她现在手执火炬伺候他的孙子;在一切做家事的婢女中,她爱他最甚,从小就喂他。
特勒马卡斯推开他的舒适卧室的房门,坐在床上,脱下柔软的上装递在这位聪明的老媪手里。她把衣服折好拍平,挂在床架的木柱上,然后退出卧室,拉住银钮关上门,再拉皮条插好门闩。特勒马卡斯彻夜躺在毛毯下,心里计划着雅典娜指示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