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老屋及红床(4)

那个下午,这位叫王旭的工作组干部,不光给我和妹妹取了个有文化的名字,还跟生产队长商量,将村口的旧祠堂分出一半给我们家居住,又把从某地主家没收的一直放在生产队仓库里的一张红木床分给我们家。就是这张漂亮又牢固的红床,夏天给我和妹妹以安全,怎么玩耍也不会摔到地上,冬天给我和妹妹以温暖,它的四壁可以起到很好的抵御寒风的作用。

我后来略有些懂事时才知道,如果当初不是王旭决定分给我们家半间祠堂,我们家真的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母亲嫁给一无所有的父亲,结婚的时候,床上唯一的一床被子还是邻居们凑钱赠送的。善良的村西口孤老林太太出于同情,便提供一间屋子供父母新婚临时居住。从林太太家搬进又肮脏又破烂的那半间祠堂,夏天蛇鼠在屋子里出没,下雨天外面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可那毕竟是我们的家啊。就是这半间祠堂,伴我度过了苦涩的童年时光,一家人才不再像是村里的“过客”。后来在我15岁时,祠堂终于要坍塌了,一家人几经努力盖了三间土坯房。这个时候村里通上了高压线,家家户户告别了煤油灯。再后来村里实行联产承包制,家里家具多了,我也长大成小伙子,一家人将原有的三间土坯房推倒,改建成五间砖瓦房,即现在的老屋。与此同时,家中买了电视机、自行车,再后来还安装了电话。一家人过上了虽不是很富裕但较安定的生活。

母亲是个认命的人。她是5岁的时候坐在外公的箩筐里,从皖西潜山逃荒来到石台三十六岗的。自从嫁给一无所有的父亲后,她从来没有后悔过,我从小到大也很少听过母亲有什么怨言。父亲老家是枞阳人,爷爷解放前在皖南山村以给富裕人家锯木板为生。爷爷去世的时候,父亲才16岁,只好给人家放牛混碗饭吃。次年奶奶去世的时候,才3岁的姑妈竟然哭着扒拉躺在门板上的奶奶要奶吃。父亲进山伐木遭遇山洪出事后,母亲没有再嫁,把我和妹妹、弟弟养大后,老屋与红床就成了她一生中最后的守候!

生活在不断地向前发展,我的人生轨迹也在悄悄改变,从皖南到温州,由农民变成市民。然而,故乡的母亲却伴随着老屋及红床在一天天变老。孝顺的弟弟曾提议把红床这老古董扔掉换成席梦思,可母亲说,她睡了一辈子红床,怎么也舍不得扔。她说她只有睡在红床上心里才踏实。我想,红床储存着母亲一生太多的酸甜苦辣,也储存我和妹妹及弟弟童年成长记忆的点点滴滴……

四清

四清是指1963年到1966年,中共中央先后在部分农村和城市工矿企业以及学校等单位开展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四清运动的内容,一开始在农村中是“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和清财物”,后期在城乡中表现为“清思想,清政治,清组织和清经济”,在解决领导干部中存在的作风问题和经济管理方面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奉荣梅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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