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构自己的少年回忆

亨利·福特的脉搏在他最为看重的业余爱好中跳动着。20世纪20年代福特蜚声全球,功成名就后开始投入金钱,努力重构自己的少年回忆,经过多年筹备,于1929年在迪尔伯恩开放了一所大型旅游公园,占地252英亩,参观者可以领略美国文化的方方面面,历史文物应有尽有,都由福特请人费心费力收集而来。公园里有亨利·福特博物馆的展厅,游客可看到美国18世纪和19世纪各式各样的日常生活用品,如农用器具、铁路机车、家具、烹饪用具、马车、柴灶等等不胜枚举。

外面的格林菲尔德村里竖立着一座座文物建筑,如亚伯拉罕·林肯出庭的法院、托马斯·爱迪生的实验室、史蒂芬·福斯特和诺亚·韦伯斯特的旧居、一所南部庄园农舍、莱特兄弟的自行车作坊、一座磨坊和一家驿站酒馆等等。文物由福特购买下来,细心地在原址拆卸,再雇木工和手艺人慢慢重建起来。

威廉·霍姆斯·麦克加菲出生的小木屋在格林菲尔德村占据了一个显眼位置,它是从宾夕法尼亚州的华盛顿县倍加小心地移植过来的。小木屋旁边有一所木质结构教室(安有现代的暖气、照明和通风设施),格林菲尔德村小学低年级学生就在这里认读和学习麦克加菲编写的课文。1936年福特和一位来自《纽约时报》的记者在格林菲尔德村散步,又一次提到自己非常景仰这位儿时的导师,他说:"这所教室给我们以灵感,所以我们正努力培养出新的一代人,他们和当时受麦克加菲倡导的原则所影响并在他学校中学习的儿童,应该有相似的品行。"

格林菲尔德村还有一所标志性建筑物,在他的心中甚至比麦克加菲小屋还更重要,这就是亨利·福特童年的家,根据自己满怀深情回忆起来的蓝图而重建起来,每个细节都丝丝入扣。从某种意义说,这所房子是福特为纪念母亲而竖立的丰碑,里面有精确复制起来的墙纸、屋内装饰、瓷器、书籍、柴灶和厨房用品。有的物品也体现了福特小时候是如何奋斗走向成功的,楼上的工作台摆放在显眼的位置,强调当时他如何孤独一人在那里修理钟表。福特就这样被塑造成了另一个贺拉修尔·阿尔杰:阿尔杰小时候也和他一样,在农村由妈妈带大,妈妈去世后也是孤身一人闯天下。

格林菲尔德村唤醒了一个消逝的年代,展品有丰富的个人内涵,清楚地表明亨利·福特对他年轻时所经历过的前工业旧式世界有一种深深的情感依恋。他年轻时就对机械很狂热,对农场生活很不满,可是当时他却没怎么意识到,自己的根其实是深深埋在乡村传统中的。

然而,反映福特年轻时代的格林菲尔德村,很小心地遮盖了他身上一道仍未愈合的老伤疤。情况常是如此,隐藏起来的东西和展现出来的相比,为人们提供的信息不会少到哪儿去。格林菲尔德村几乎找不到威廉·福特的踪影,展厅里仅仅提了父亲的名字,没有任何有关他的活动和影响的痕迹。父亲当时恪守传统世界,儿子似乎从来没有原谅过,而儿子晚年时却爱上了这个传统世界。事实上,福特年事已高时仍不断地对父亲猛烈抨击,反复对记者和传记作者讲述贬损父亲的故事,当私下带领亲戚们参观利特格特的老房子时,他情绪激动地说:"这是我妈妈的房子!我父亲只是碰巧走了进来而已!"

然而,这个典型的美国传奇与其他传奇一样,事实比故事要复杂一些。亨利想让人们相信自己与父亲已彻底决裂,其实从来也没有做到这一点。他从事的所有和农业有关的项目,包括坚持生产拖拉机、对黄豆无休无止的实验、一心想生产出多成分牛奶的企图,都源于威廉·福特的世界。还有一件事很少人知道:威廉于19世纪90年代从迪尔伯恩退休以后,多年来一直住在长子家或住在长子家附近,而更重要的是,亨利成年后一直保持了一项狂热的业余爱好,说明他觉得对父亲有所亏欠。也许是因为亨利一直记得早年父亲曾牵着自己的手到田野里去看那只细心地保留下来的鸟窝,于是在费尔兰恩庄园精心建立了一个鸟类保护区,里面的鸟儿丰富多彩多种多样,有几百间屋子和几十条走道供鸟儿居住和活动。亨利站在阳台上手持望远镜欣赏这些毛茸茸的小生命,或者行走于鸟儿中间在树林和草地上做长时间的午后散步,这时,他的内心也许充满了极大欣喜。亨利·福特在底特律拥挤不堪、浓烟滚滚的工厂里得到了财富、建立了名声,但就情感而言,从很大意义上说他从来也没有离开过父亲的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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