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大哥的老头儿(1)

牛仔裤自行车队停下来,停在一个大门口。门口张贴着一幅夸张的大红海报。海报上是个军人模样,不像解放军,是个外国人,目光严肃,戴贝雷帽,在幽暗的灯光下很哈。牛仔裤们一起推车进门,然后又骑了起来。

天色已黑,老米我无处可去,索性一直跟着牛仔裤自行车队,随便去哪里,我无所谓。

自行车队又停下来,牛仔裤们纷纷存车。

我也存车,没人在意我。

有音乐声传来,重金属。

跟着牛仔裤们,我走进一扇楼门,顺着人流,沿着楼梯往地下走。

乐声越来越大,待到鼎沸时,一个灯红酒绿的大厅出现在我面前。热浪扑面,人潮滚滚,高烧的音乐和高烧的人群扭在一起,我的心不禁怦怦狂跳起来。

我无意间走进工业大学礼堂的地下室,赶上了一场地下摇滚乐队的年度聚会。大红海报上的外国军人是切·格瓦拉,因为活得酷而成为所有乐队的精神领袖。

同样是三月,可这个地下室早已是夏天,表演的人们和观看的人群统统站着,统统穿着夏天才穿的T恤、短衫、垮

裤、短裙,统统拿着啤酒瓶扬脖豪饮,红男绿女,酷毙妖娆。

不大的主席台上,一个三人乐队正在呐喊,他们长发披肩,腰带倒垂,袒胸露肚,汗流浃背,从头到尾歌词只有一句:

不是我不明白

不是我不明白

不是我不明白

不是我不明白

…………

台下观看的人嗷嗷叫着,群情激奋。牛仔裤们早已融化其中,不见痕迹。周围的声音分明一浪高过一浪,但其实你什么也听不明白。

这才是属于我的地方,这才是我的天堂。我十六岁的神经一瞬间全都苏醒,彻底忘记自己脸上的青紫血污和衣衫的撕裂不堪,找到卫生间,脱去里面的保暖内衣,丢到堆满内衣、外衣的窗台上,然后去买啤酒,然后投身到这场劲爆的“不是我不明白”的战斗中。

一年后,当老徐又一次不厌其烦无比羡慕地问起这场摇滚的情景时,我说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觉得大家都是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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