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照过王蕾不要招惹沈娟,不招惹的含义就是把她当空气,全当寝室里只住了三个人。沈娟虽然看不惯王蕾,但也不至于屁颠颠的找碴儿欺负人,寝室里好几天都相安无事。星期天下午军训结束后,我跟王蕾一起把她室友还回来的旧衣服抱上,来到情人湖旁边号称“商业步行街”的柳树荫底下练了个地摊儿,50块钱一件大甩卖,许多识货的女生争抢未遂,贪婪地抓住我们询问:“还有存货吗?”我们拼命挣扎也没有能杀出重围,只好凄婉地回答说:“存货没有了,要命有两条!”
这里是学校默许的跳蚤市场,每周日下午都聚集着许多无证摊贩,经常能听到失主的号叫:“怪不得我们寝室的书不见了,原来搁你这摊儿上摆着呢……”
王蕾数着衣服钱,挺不好意思地说:“要是被以前的室友看见了,她们肯定又要说我有人品问题了。”
我非常不屑那些人:“她们自然没有人品问题,她们就没人品,怎么会有人品问题?”
军训汇报后课程相继开始,有天我在自习室碰见尤悠和小鱼,两人坐在一起头贴着头分享一盒饼干,场面特你侬我侬,我不好意思过去打搅她们,悄悄地坐在后面看书。等到她们俩都从盒子里抬起头,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头,我才咳嗽一声说道:“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那啥镇那啥!”尤悠和没记性的小鱼同时跳起来猛回头。
我矜持地颔首招呼:“学姐,你们最近怎么样?”
尤悠冲我丢个白眼:“不告诉你!”
小鱼认真汇报:“我觉得一切正常,可我妈说我变懒了,室友都说我变得讲文明了,二悠说我变成她的二房了,小迦说我变傻了……”
说罗迦我就想起吕东,顺口问她:“小迦跟你提过吕东没有?”
“提过提过,体育部长嘛,他们就是一个寝室的。”小鱼颇为爱郎的校队台柱身份自豪,“说起这个吕东啊,真是怪郁闷的……”她飞快地瞟一眼四周,招手示意我们向她靠拢,然后压低声音接着说,“他女朋友是个混血儿你们知道吧?据说身材暴好的,可惜这次过完节回来人家就把他给踹啦!”
“哦,是失恋了。”这倒有点儿出乎我的意料。
像吕东那样不苟言笑的男同学,我本以为他没有情商,绝对不会为儿女之情所羁绊,因为情商大零蛋比最高的情商指数还要无懈可击,丫掌纹上估计连感情线都没有。想不到,原来大师也是性情中人。
“对哦,失恋的人脾气还挺大的呢,小迦看他两天没吃东西,今天早上好心帮他带了一笼包子,他非但不领情,还给从窗户扔出去了。真是的,什么人哪……”小鱼愤愤不平。
我咋舌:“两天没吃东西?我的妈啊!”
小鱼笃定地点头:“是小迦说的,恐怖吧?”
“太恐怖了!”我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我的妈啊,平时随随便便就能吃垮一间小店了,这回饿了两天,等他想吃东西的时候还不把学校周围店铺连招牌都吃了啊?”
小鱼满脸诧异:“你认识吕东?”
“不太熟,一般交情。”
“那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我在背后讲他是非哈。对了,他女朋友你认识吗?是哪几国的混血儿呀?”
“好像有四分之一埃塞俄比亚血统。”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欧洲王室贵族呢,搞了半天是个柴火妞,爱甩甩呗。”小鱼加快语速讲完这句话,抱起桌上的书本跑出自习室,笑靥如花。外面是殷勤接到门前的帅哥罗迦。
我拿着书挤到尤悠身边,我们一起惆怅地望着他们并肩远去的背影。
良久,我问:“二悠,你几时结束单身?”
尤悠垂首,两手把玩着辫梢上的小红皮筋,粉颊含羞道:“我……我已经有对象了……”
“是谁?”我大惊失色,“哪个兔崽子不声不响下了这毒手?”
尤悠扭捏了一会儿,看我样子好像是真着急了,她才哈哈大笑,掰起手指算给我听:“我对象多了去了,大老婆是紫伊,二老婆是小鱼,三老婆四老婆你都不认识,五姨太位置暂时还空缺着,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尤悠色迷迷地伸手勾住我的下巴,“小美人儿,嫁给我吧,我发誓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去去!”我把她手打开,“这台词我都听腻歪了。等遇到新欢你就会说,你这辈子已经结束了,新欢就是你人生的重新开始。对吧?”
尤悠讪讪地笑:“钱都能透支了,透支点儿生命有什么关系?”
我表示这辈子死也要死于异性恋,对她的威逼利诱充耳不闻,埋下头继续用功看书,尤悠调戏累了,翻着杂志开始准备学校电台的下期节目。我正看得带劲儿,忽然尤悠把桌子使劲一拍,怒火中烧,用食指点着杂志上的一段文字念给我听:“2005年杜蕾斯全球性调查报告发布,报告显示,中国内地人口对性生活的满意程度最低,平均性伴侣数为三个,远远低于2004年报告的19人——我根本没有达到平均值,肯定有人多拿多占了!谁?是谁多拿多占了?说!是不是你?”
“放屁!我离平均值远着呢!”我悲愤地振臂问苍天,“19人?!我捏死他全家!”
“谁知道是蹲在哪个发廊门口统计出来的,缺德!”
我们一起谴责了一会儿唯恐天下不淫乱的杜蕾斯,我忽然想起重点:
“二悠,你现在到底在主持什么节目?”
“还是黄金年代呀。”
“那么,节目播出时间从午间12点改到午夜12点了?”
“没有改……”
“……哦。”
“伍姐,我问你件事行吗?”尤悠红着脸,声如蚊蚋。
“你问啊。”
结果尤悠把我拖到了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四顾无人,紧张万分地问:“伍姐,你那个……第一次没有了之后……我是说初夜……之后,接着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做第二次。”
“去死!你正经点儿!”尤悠差点儿气昏过去。
“难道我不正经?一繁二,二衍三,三生万,自古如此。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只流了一点点血?我当时也是挺正常的,可是后来没过多久又连续几天发现裤子上有血,不是例假啊日子不对……本来都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昨天又有点点血了,好可怕,我觉得我可能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尤悠咬住嘴唇,盯着我。
我问清楚情况,仔细琢磨了一会儿,问她:“那男的是四川人还是湖南人?”
“是岳阳人,你怎么知道?”尤悠大吃一惊。
我忽略掉她的惊讶,接着问:“你最近吃没吃辣椒?”
“吃了……我们寝室人过节回来带了一罐醋泡小尖椒……你说我是不是得绝症了?”尤悠脸色忧戚,都快要哭了。
“是的。”我诚实地回答她,“这个绝症叫痔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