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去王蕾的寝室帮她收拾东西,出发前我到附近的露天篮球场转了转,打算拐个壮劳力,本来只想拐个档次低点儿的,但一脸倒霉相的吕东同学正好坐在旁边发呆。他今天没有打球,穿着套红黑相间的长袖运动服坐在长椅上,两只手揣在兜里,一脸寥落,双目无神,寂寞的身板儿扛得大米挑得粪桶,还能顶着体育部长的头衔公然出入女生寝室。
我把情况给他一说,他站起来一言不发跟着我就走。
王蕾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连双袜子都叠不好,我跟她一比简直就像经验丰富的家政女工。她的五个室友一脸稀奇的样子袖手旁观,好像很诧异女生部的干事还真会替女老百姓干实事,间或有人脸嫩不好意思地帮忙递个书本、拿个漱口杯什么的。
收拾好了,我让吕东扛上东西先带王蕾下楼。
“不好意思,各位同学,我妹妹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谦恭地微笑着给她们打个招呼,点明自己真实身份。
五人顿时面面相觑,有个姑娘忍不住问:“你不是女生部的吗?”
“你们真淳朴,说什么都信,我要说我是影视公司的你们是不是连裸照都免费送给我?”我仍然向她们保持谦恭的微笑,“各位同学,我这就把王蕾领走了。现在,吃了她的请给我吐出来!拿了她的请给我还回来!”
寝室里一地乱蹦的傻眼儿。
王蕾在楼下仰着头,困惑地望着我高奏凯歌归来。
“你怀里抱的这都是什么啊?”她指着我手里的一包东西问。
我严肃地答:“狗皮,拿回去熬膏药。”
小姑娘明显很意外,但成功换寝室的欣喜完全掩盖了她的好奇心,一路她都雀跃地跟我叨叨:“……小白姐你不知道哎,本来女生部和我们系主任都不给我批,说是申请理由不充分,后来我直接去找总务科长说我是王波的妹妹,他只打了一个电话就给我批了……小白姐,真没有想到我们能调到一个寝室也。”
“我也没想到。”我苦笑。
老实说,我并不想跟王蕾住在一起,这小姑娘太幼稚,还矫情,好像刚从幼儿园毕业就进了大学,而我对幼教工作毫无兴趣。老而弥蠢,是为棒槌。我自认为是个人类,与棒槌是不会有共同语言的,偶尔见个面装模作样寒暄一下还可以,天长地久地相处下去肯定不是我死还是我亡。之所以同意让她搬进我们寝室,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正如她室友总结的,这小蹄子就一个傻,如果任由她在其他寝室里自生自灭,她指不定会被别人和自己一块儿作践成什么样子。
现在好了,她不遭人作践,我作践自己。
吕东闷头不吭声地往前赶路,左肩背着太行,右肩扛着王屋,步履沉重。迎面几个运着球的高大男生从篮球场回来,有个人“咦”了一声把球抛给队友,伸过手来要帮忙拎包,吕东却好像没有看见,面无表情,盲人一般笔直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连头也没抬。
罗迦抱着球停在我身边,略带责备地小声问我:“你怎么还让东哥搬行李?”
罗迦是小鱼的男朋友,小鱼是我从前室友尤悠的老乡,和我关系挺亲密。但那是跟小鱼,我跟她男朋友可没亲密到劈头诘责的份儿上,猛地有点摸不着头脑:“啊?搬行李咋了?他长那么大个儿还是观赏性动物啊?”
“他……”罗迦欲言又止,性格还是很黏糊,似乎并未因交了个剽悍女友而改变,“反正最近,你们不要打扰他吧。”
我还想细问,罗迦生怕被吕东发现,撒丫子溜得飞快。
王蕾对着罗迦的背影乱流口水:“咦,这不是校队10号吗?离近看长得好帅呀!”
“你看上他了?但我估计他看不上你啊。”我正告她,“他女朋友就是新闻系的霸王花于一苇,从小跟着营长老爸学军体拳的,文武双全生冷不忌,文你不敢跟她对诗,武你不敢跟她动手。”
王蕾伸了伸舌头,赶紧把眼光收回来。
到了我们寝室,吕东放下包袱就走,我追到门外喊了他一声,他机械地转身问我:“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没事,”我看他神情的确不太正常,“你有没有事?”
吕东仰脸向天想了一会儿,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