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2)

比赛正式开始了,我畏畏缩缩地站在吕东旁边,就像参天巨树旁边的一朵小蘑菇,眼前那对混双选手好死不死就是曾经目睹过我蹴鞠绝技的那两人,他们一看见我就搂着肚皮哈哈大笑,男的还很恶搞地做了个守门员扑球的动作。即使我的脸皮是砖混结构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有点儿发热了。

我脸上挂不住,严肃地批评他们:“不许笑!我们是来打球的!”

“是吗?”男的一本正经地反问,“你确定不是来踢球的?”

老子很想踢爆你的头!我怒火中烧,下意识地挽着袖子想发起武装暴动,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当众撒泼,只好假装风度翩翩地拂了拂球台上的灰尘,谁知大袖子自作主张把球拍扫落下来,正好砸我脚面上。我咝咝吸着凉气抱起脚跳了几下,对面那一双狗男女都快笑瘫痪了,男的四肢剧烈抽搐面部肌肉乱抖,就差口吐白沫当场身亡了,他一边笑还一边用颤抖的右手指着我说:“哎呀,砸到黄金右脚了!”

这回连吕东都忍不住闷笑了两声,不得不咳嗽一下以作掩饰。

球台!求你一头磕死我吧!我坚忍地保持着直立形象,脑门上方呱呱地飞过一排小乌鸦,背景是萧瑟的秋风和缓缓飘过的两个垃圾袋儿。

还好吕东笑两声就停了,板起脸孔训他们:“别笑了!笑死没盐腌!”

体育部长发话,他们稍微收敛了一点点,但还是很趾高气扬,那神情分明是觉得用脚指头夹个拍子都能打赢我。

经过这么一折腾,我的紧张情绪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肚子气急败坏的杀机,眼睛里往外蹿动着红彤彤的小火苗,鼻孔直冒水蒸气,嘴角乱淌白花花的口涎,两条后腿尥着蹶子,恨不得把乒乓球当橄榄球打,直接撞过去一脑袋顶死丫挺的。

裁判是个壮实的小年轻,临场经验还很贫乏,作弊似的面红耳赤地看着我们,哆哆嗦嗦地拿起挂在胸口的哨子塞进嘴里,小心翼翼吹得跟把尿一样,满脸的心虚表情好像刚收了谁五百块钱红包。

开球没多久,我们就毫无悬念地输了第一局。我抡圆了胳膊把乒乓球拍子挥得虎虎生风,可除了发球之外就是沾不着球,面目狰狞了半天还不如人家谈笑风生的,对面男的发球我基本上接不住,偶尔接住几个都直飞观众台去了,造成观众们一阵激烈的争抢。大家都想把这些乒乓球保存起来做纪念,毕竟能把球打得这么有观赏性的女生也算是百年难遇。

光头老教练凑到球台旁,指手画脚地现场传授球技,唾沫星子喷我一脸。

“小姑娘,胳膊肘儿别抬那么高,乒乓球想往你拍子上撞都够不着……吕东你往后让开点儿啊!这是双打,你一个人霸着台子让别人怎么接……唉,一局都快结束了你们才得四分,这是在打乒乓球吗,我看中国足球的得分都能比你们多……啧啧,这小姑娘真有意思,我还没见过掐着兰花指打乒乓球的,你当自己是仙女吗?”

我抛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没文化!我这是兰花指吗?这是朝你丫竖中指呢!

一激动,发球没过网。

乒乓球在地上蹦蹦跳跳发出脆响,就像我心碎的声音。

零比三,众望所归,我跟吕东双双挂掉,一人领个盒饭黯然OUT了。

面对围上来嘘寒问暖的球迷们,我羞愧难当,小声嘟囔着“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做花瓶的……”然后用乒乓球拍挡住脸往人少的地方闪。吕东可能怕我想不开,陪着我一起到处找地缝。光头老教练幸灾乐祸地一溜小跑跟在我俩后头,一个劲儿地埋汰吕东:“你看你找的什么搭档?没她你一个人对付那两个说不定都能赢。我跟你说,咱们队里球技最差的女同学都比她强了百八十倍,只要你加入乒乓球队,我保证给你安排一个像样的女搭档……”

我正在疯狂地郁闷,吕东赶紧拉着我一溜小跑:“走,咱们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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