涞水近西烟波秋(2)

房中,一少妇悄然立于窗前,将两姐弟的对话悉数听于耳内。少妇年约三十岁,面容姣好,妩媚中带有一股英气,她轻叹一声,转身向后堂走去。

后堂之中,一名中年男子正在灶下烧火。男子国字脸,一字眉,身形颀长,但自左肩之下空无一物,一条左臂竟是已断了。

“益哥,小康又去那流光塔胡作非为了。”少妇道。

中年男子不动声色,沉默片刻,道:“由他,谅他也没什么本事,弄不出什么道行。倒是洛儿,越来越沉静了,也越来越让我看不透,担着份心,她夜夜去山下那瞎婆婆处,以为你我不知,也不知是去做什么,是福还是祸。”

少妇道:“自那瞎婆婆搬来山下,你不是几次悄悄出手试过她吗?每次都觉得那婆婆并不谙武艺,只是一寻常婆婆而已。想是洛儿见她年老体弱,亲人又不在身边,可怜于她,夜夜去照看她而已。你也知,洛儿天性纯良,心地再好不过的了。”

“但愿如此,盼只盼洛儿平凡度过此生,不要生什么事端才好。千万不要像她……”

少妇道:“你一心想她平凡度日,但陆先生善于相术,他就说过洛儿非常人之相,只怕这一生不会平凡了。”

中年男子蹙眉道:“只怕如此。但不管怎样,只要她今生不回到那处所在,就是她有福了。”

少妇闻言,沉默不语,室内只闻柴火燃烧的“毕剥”之声。

半晌,少妇道:“益哥,咱们还是南迁吧,眼瞅这边关的战事越来越急了,这靖南山只怕是不会太平。”

中年男子李益断然拒绝道:“不行,找不到那人我终不甘心,你难道要我有负所托吗?”

少妇急道:“那万一燕兵过来,兵凶势危,你我有武艺在身,尚可自保,洛儿已得你几分真传,也应无碍,但小康怎么办,他才七岁啊。”

李益柔声道:“芯妹,你道我只疼洛儿就不爱惜康儿吗?生死自有天命,何况小康天庭饱满,是有福之相,只是一生要多些坎坷方能成才,让他历练一下未尝不可。”

少妇叹道:“那就听天由命吧。”忽又恨恨地道,“这小猢狲,眼看天快黑了,要吃晚饭了,不在家好好待着,去那破塔处做什么。”

夜幕降临,靖南山静得让令人心慌。

尽管惦记着尚未归家的幼弟及雪儿,少女李清洛还是悄悄地出了家门往山下走去。她知幼弟素来淘气,已有夜不归家的劣迹,此时定是带着雪儿在哪里玩耍,天明自会返回家中,爹娘也并不甚担心。自康儿随爹习武以来,靖南山上体形稍小一点的鸟兽都对他避之不及,自也不需有他被野兽袭击的担心。

李清洛潜出家门,沿着羊肠山道往山脚疾奔而去,崎岖山路在她行来如履平地,她身法轻盈,竟是极高深的轻功。想到自己的武艺又有了进步,她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两年来真是辛苦义母了。

李清洛的义母正是小康口中所提的“瞎婆婆”。

清洛的爹娘李益及林宛芯是十六年前搬来靖南山定居的,李益身怀武艺,清洛自幼也随父亲习练武艺,但由于李益的武功乃外家武艺,不太适合女子体质,故清洛学到一定阶段后便再无进展,其母林宛芯也并不强求,只要她能有一些武艺傍身便可,甚至只愿女儿做一寻常农家女子,毕竟江湖险恶,世道苍凉,还是平凡一些为好。

只是清洛天分极高,自幼心中便对山外的世界无限憧憬,后又师从文武双全的陆先生学习文韬武略,天文地理,更让她心中充满了高飞的渴望。只因爹娘死守靖南山,幼弟也尚未成人,便始终只能把这份梦想埋藏于心中。

夜色里,清洛一边在山间疾行,一边忆起两年前初遇义母的情景。

两年前,那是建成六年的秋天,秋色也如今日般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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