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战地黄花血染红
入夜,东南风大作,曹操听着风声,忽然记起傍晚被斩的小伙子说过的草屋一词,若有所思:初次领军,最应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左中郎将皇甫嵩是个善用兵之将,现在已经知道外面有援军接应,怎会没有任何动作?
敌营全是草木结营,而上风头正是长社城,一旦皇甫嵩有行动,最大的可能便是以火代兵,而自己部队所藏身宿营的树林则正处于下风位置……不好,这个险冒不得!
当即传令:紧急集合,全体拔营,绕过长社城,直扑城南方向的黄巾军后方。
白天的杀俘行为,全体羽林军没有一个人认为有什么不对,反而对主将能破解黄巾军的邪术感到由衷的佩服,现在接到移营的命令自然是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没用一个时辰,部队已顺利出发。
两个时辰的急行军,天未明已集结至预计位置,长社城南二十余里的要道。突然,正北方向一片通明,曹操心中暗呼一声:“好险!”
随即吩咐部属全体下马,休息马力,士卒分别以携带的干粮进食,做好行动的一切准备。
回头说长社城中。皇甫嵩白日知道了援军已至,心中稍安,虽不能完全断定是曹操的羽林军,但援军主将是个会用兵之人是无疑的,此人用骚扰之计通知了守城部队,暂时稳定了城中军心,同时又告诉给了自己:兵力不多,暂无力解围。
长社城的防守是没问题的,但有一条战争定律皇甫嵩是明白的:战争的目的是消灭敌人,从没有靠一味防守能赢得战争的。面对拥有十万之众的一只疯牛,从哪儿下刀宰杀呢?
还是呼啸的东南风惊醒了皇甫嵩的沉思,他马上想起白天在城楼之上看到的情形:一眼看不到边的是黄巾军连绵不绝的草舍营寨,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遍地火海的图画,他甚至听到了敌人的营寨在烈焰中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哼!敌人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大概连《孙子兵法》是何物都未知也!
在军事行动上,皇甫嵩历来是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时已三更,再不行动,更待何时?当即传令:所有部队,全部集中北城待命突击,紧急悬赏敢死队员三百名,各带火种,用长绳缒城而下,秘密接近敌营,同时举火,火光就是城里突击部队的命令,到时城门大开,趁风跟在大火后面,扫荡残敌。
风火席卷之处,人海又有何用?至于外围的援军,想来也绝不会隔岸观火,一场大胜,就在今日。
一切正如皇甫嵩所预料,城外的黄巾军自恃人多势众,根本就没料到敌人会骤然而至,但只见瞬间火起,周围已是满目通红,风借火势,呜呜怪响,火光之中,敌军呐喊如潮,谁能知索命者有多少?
波才从睡梦中惊醒,不及披挂,火龙已卷到眼前,此时欲拼命却不知去找何人,自古水火不容情,天公将军并未教自己避火仙诀,只能飞身上马,要以马力对决风速火势,试看逃命谁能追?
常言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主帅带头当起了运动员,开始了与火头子赛跑的运动,当兵的还能落后?于是大家争先恐后抢上逃命之路,一时人践马踏,争路不惜拼命。
这时候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就一条标准:让我者友,挡我者敌。刚砍翻一个前面碍路的,转眼自己又被不知哪来的一枪捅了个透心凉;左边刚抢过不知谁家的包袱,右边自己美貌的妻子不知被谁拎上了战马;回头刚张望七十岁的老母亲,低头一瞅自己的左腿不见了踪影;黑暗之中,满眼见到的唯有遍地烟火,纷乱声里,耳听到的具是哭爹叫娘。又怎是子金山用一个“乱”字所能形容?
皇甫嵩身先士卒,放马屠杀。这时候,已经不用发布任何命令,原始的野性已挣破了任何约束,战场的局面已经成为一群杀人的疯子到处追逐更多逃命的疯子。
人什么情况下跑得最快?绝对不是短跑运动员的百米冲刺时,肯定是在夺命而逃时,这时候人的内在能量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释放。
正是由于子金山前面指出的原因,那波才及所部高级将领这次与死神赛跑的速度超常发挥,气得皇甫嵩心中暗怨朝廷没给自己配备一架直升飞机,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那还没参战的援军了,这时候皇甫嵩还不知道其指挥员是名不见经传的曹操。
曹操呢?他已经及时地把自己率领的五千骑兵织成了一张大网,牢牢的罩住了黄巾军的南逃之路,根本不用做什么战前动员,羽林军人人憋足了劲,要凭此一战而封侯。痛打落水狗的套路,人人都有此兴趣。
仓皇逃命的波才像一只慌不择路的兔子,一头撞进了曹操支好的大网里,只可惜连困兽犹斗的勇气也没有了,只得被漫山遍野的黄巾部众裹挟着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骑在马上目标太大,舍弃战马又有可能被乱军践踏丧命,真有点骑在老虎背上的感觉。
一阵乱箭射来,替波才解决了抛弃战马与否的难题,坐骑中箭,波才翻身落马。身边的贴身护卫早不知贴向何方,混乱之中又有谁认得什么将军,什么神仙?几骑战马袭来,一群头顶黄巾的士兵将他连踏带挤,波才无奈英雄落水,滚到了河中。
哪知竟然因祸得福,波才幼时在河边长大,简单的狗刨自然不在话下,当下只觉心头一片空明,计上心头,又上眉头。双眼微闭,屏住呼吸钻在两具浮尸之下,扯过死人头上的黄巾,盖在自己英俊的面庞之上,脚丫暗踩绿水,顺流而下,竟然逃得了一条性命。
据说,三三制战术原则的原始发明人应该是曹操的羽林军,子金山有下面的文字记载为证:
羽林军的杀戮行动没有经过战前训练,他们本能的分为三人一组,分工合作,配合娴熟。锥子型的杀人小组,首骑专管放血,左后骑负责割头,右后骑承担收集脑袋。这样的杀人程序使工作效率得到了成倍的提高——摘自长社战役的战后总结报告。
曹操持戟立马于高坡,平静得如同一潭静水,他的目光扫视着目所能及的屠宰场,心里不时也涌起一丝微澜。
那不是因为看到了一个个滚落的人头,而是因为那一朵朵因头颅被砍而绽放的红花,那么鲜艳,那么动人,那么令人兴奋,那么引人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