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查韦斯还是一名年轻军官时,曾切身体会新自由主义给自己的国家带来的冲击。委内瑞拉在20世纪80年代经历一场痛苦的经济转型。20世纪70年代,国际市场的石油价格节节攀升,促使石油进口国竭力削减石油消费,寻找替代能源。北海石油的出现使欧佩克在国际市场占据的份额下降。1983年,委内瑞拉货币玻利瓦尔出现大幅贬值,整个国家陷入一场经济灾难之中,习惯于大手大脚消费的委内瑞拉人因此受到极大的心理震动。刚中了头彩的委内瑞拉却在猛然间发现那张彩票不知给丢到哪里去了!当时的情形就是如此。圣贝纳迪诺的居民(例如我的房东)受到的打击尤其沉重。房东先生靠做生意发达起来。等到2000年,他却不得不依靠向外国人出租自己公寓的房间过活。在我看来,这所公寓从1973年被购入以来就不曾有过任何变化,家具陈旧过时,墙壁上悬挂着廉价的油画。人们告诉我,圣贝纳迪诺原本是一处繁华所在,3个街区之外就是纳尔逊·洛克菲勒修建的极为豪华的阿维拉饭店。想当年,这个饭店可是一处令所有加拉加斯人艳羡的地方!现在,贫民区与现代化的摩天大楼在圣贝纳迪诺混杂在一起。我栖身的这座高层公寓楼大概兴建于20世纪60年代或70年代,楼门口有保安人员。楼内有一处破旧的超市,似乎在开办之后从未经过修缮。加拉加斯晚间的气候非常宜人,我很想趁着夜色外出散步。然而,房东警告我,加拉加斯街道在夜晚极为危险。的确如此,圣贝纳迪诺的商店在晚上七点半就打烊了。我在夜晚时常会听到外面有枪声响起。
想要使这个曾被誉为“南美洲的沙特阿拉伯”的国家面对现实绝非易事。委内瑞拉需要偿还那些在石油繁荣时期举借的国际债务。然而,石油收入一直在下降,它很难偿清自己拖欠的380亿美元高额债务。基督教社会党(COPEI)人路易斯·埃雷拉·坎平斯(LuisHerreraCampins)在1979年至1984年期间担任总统。他试图使国民面对艰难的现实,因而大幅削减公共开支,成为推动委内瑞拉转向新自由主义模式的先导。民主行动党人海梅·卢辛奇(JaimeLusinchi)在1983年当选总统,开始尝试应对日益严重的债务危机。他的办法是沿着坎平斯总统的道路走下去,实行严格的财政预算,削减社会开支,与债务国谈判还债问题。然而,这些措施的收效不佳,委内瑞拉的失业现象愈来愈严重,通货膨胀一路飞涨。很显然,委内瑞拉的领导人还没有对即将到来的经济危机做好准备。即使在经济形势较好的20世纪70年代,贫困问题依然是一个突出的社会问题;等到80年代和90年代,这个国家的社会形势出现急剧恶化。分析家指出,到20世纪90年代,委内瑞拉的大多数人口都处于贫困之中。在今天的加拉加斯,贫困现象可谓触目惊心。随着形势的恶化,选民越来越失去对选举的兴趣。许多人认为传统两党体制之下的民主行动党和基督教社会党“腐败,缺乏代表性,无力管理国家经济”。当1988年大选来临时,委内瑞拉人把希望寄托在当年把石油工业国有化的传奇政治家卡洛斯·安德烈斯·佩雷斯身上,盼望他能够使这个国家重现繁荣昌盛。
佩雷斯终身从事政治。1922年,他出生于委内瑞拉西部塔奇拉州的鲁维奥。佩雷斯的父母一共育有12个子女,依靠种植咖啡为生,社会地位卑微。1935年,一家人迁往加拉加斯。佩雷斯进入委内瑞拉中央大学攻读法律,后加入罗慕洛·贝坦科尔特创建的民族民主党(后更名为民主行动党)。佩雷斯在党内的地位上升得很快。梅迪纳·安加里塔在1945年被一场政变推翻,而佩雷斯就在这时候担任了贝坦科尔特的秘书。没过多久,委内瑞拉发生军事政变,希门尼斯军政府执掌大权,他不得不流亡海外。直到军政府于1958年垮台,他才得以返回祖国。他曾先后当选委内瑞拉国会众议院议员和参议员。1963年至1964年,他在政府担任内政部长,以强硬措施镇压左派游击队。佩雷斯的政坛生涯可谓坦荡,在1973年顺利当选总统。那时的佩雷斯人届中年,有些秃顶,蓄着连鬓胡子。他敢于批评美国贪得无厌,大胆地推行民族主义的经济政策,把包括壳牌石油公司和埃克森石油公司在内的外国石油公司收归国有。在他当政时期,委内瑞拉还没有出现困扰坎平斯政府和卢辛奇政府的经济问题。那时,这个国家的财富在不断增长。阿拉伯世界对西方发动的石油禁运使委内瑞拉大发一笔横财,政府收入增加170%。既然手头握有大把钞票,佩雷斯便进行一系列宏大的建设工程。然而,滚滚石油财富也带来了严重的腐败和官僚主义作风。佩雷斯在1979年卸任之后,差一点因为一场秘密回扣丑闻而遭受司法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