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正说,如之何?
高人说,叫“已婚男人”吧。已婚男人是一杯温吞水,女人爱喝。
这倒也是。许正从此用上这个ID,效果还凑和,搞掂过几个mm。但过程却往往比跑一场马拉松还要辛苦,人还没到终点发生面对面的交锋,腿就已经软了。许正叹了口气,在对话栏里敲出一行字“MM,我们做爱吧”,复制、粘贴,以私聊的方式逐一发了出去。烟一直叼在嘴里,粘嘴皮子,许正放下鼠标,将它小心翼翼地从嘴唇剥下,烟蒂上多出几缕血迹,隐隐生疼。许正皱起眉,扯下烟蒂,塞入嘴里,大口嚼了几下,呸地一声吐在桌上那个浅蓝色的烟灰缸内。烟灰缸上印着一种啤酒的名字。许正喝过这种酒,不好喝。许正拈起它,扔入脚边的垃圾筐内。坐在他旁边的小女孩仰起脸,用奇怪的眼神瞅了他一眼,他立刻竖起眉毛瞪回去。小女孩转过脸。过了几秒钟,许正听见她小声地对着麦克风说,哥,我旁边坐着一个傻逼。特傻。不揍他几下简直对不起自己。哥,过来帮我教训他,好不好嘛?
十来岁就这么嗲,长大了那还得了?
贝壳也嗲。有次去爬山,好不容易登上一处石坡,人还没喘匀气,贝壳就将整个身体挂过来,一只手摇晃着许正的身体,一只手笔直地指向石坡下,嘴里大声地嚷,看,那里有一颗树树。
贝壳,那是一棵树,不是一棵树树。再怎么说,你也是二十八岁的已婚妇人了。许正没好意思看四周笑声古怪的游人,回家后,苦口婆心与贝壳做工作。贝壳生气了,脸板板的。许正没理她,等到晚上,许正刚想爬上床,就被贝壳一脚踹下去。那一脚真狠,正中心窝。许正都眼泪汪汪了,假若有一个“夫联”那该多好啊。许正干笑几声,开始向周星驰学习,双手抠入嘴里,向上提。这一招本来百试不爽,但这次估计自尊心被伤得特别深,贝壳的脸板得越发得平,就算是一面镜子恐怕也得自叹弗如。
许正只好学猫叫,又学狗叫,再学青蛙跳。
可惜皆无济于事。
最后贝壳板着脸手指着电视屏幕,说,他们在干什么?
许正说,他们在吃饭。
贝壳厉声喝道,不对。
许正脑海灵光一闪,他们在吃饭饭。
贝壳又说,他们现在又在干什么?
许正说,做爱爱。
贝壳脸上的线条渐渐缓和,鼻子里冒出一个字,“哼。”
许正连忙哼了两声。
两人无话,继续看电视,没多久,屏幕上那男人一迭声地唤着心肝儿,贝壳的手指突然指向自己的鼻子,叫我什么?
老婆,不对,是老婆婆。不对,还是不对,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的肺,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大脑。许正在嘴里吐出“老婆婆”三字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已闯下弥天大祸,马上放声高歌。
一抹红色在贝壳脸上倏然而过,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贝壳脸上已转换了至少五次颜色,首先是红,然后是青,接着是白,再接着又是红,最后终于恢复了人脸的正常肤色。
谁稀罕做你的五脏六腑?恶心死了。贝壳撇撇嘴,趿鞋,往洗水间走去,并哼起小调。许正的脸色渐渐活泛。他想起一个老掉牙的笑话。一个在看肥皂剧的女人问丈夫,她是他身体的哪一部分。正在工作的丈夫不耐烦地回答,盲肠。许正咯咯乐了,吹起口哨,“无情最可恼,我总惹人笑,寒风今日吹到。思念不妙,让心在火中煎熬,叫我怎能抵挡得了?”
这些事想起来也蛮有趣的啊。许正继续吹起口哨,“想那小蛮腰,纤纤女儿娇,却在别人怀抱。无法忘掉,往日温柔的美好,如今凋谢在风中飘。歌照唱,舞照跳,一夜笙歌天欲晓,怨那青鸟。不思量,尖声叫,明月伴我共逍遥,一走疯闹。人生苦,快乐少,活着也是很无聊,像根小草。恍惚间,忽跌倒,天上残星已寂寥,容颜已老。”
许正出了这间网吧,进了隔壁另一家网吧。如今十来岁的孩子最是可怕,一言不合,马上就拔刀相向。许正亲眼目睹过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在一家电影院门口,用电影“古惑仔”里的那种长砍刀,将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剁得血肉模糊。一个染金发的最狠,一边剁还一边高歌,“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那年轻人真经得住砍,都没人形了,还能有一声没一声地叫救命。幸好一个路人及时地提醒他,“你都要死了,还喊什么救命?”他这才老实了。
这一次许正换了一个聊天室,里面的女人不少。他对一个“漂亮妹妹”说,他说,好久没见!她说,你谁啊?他说,我呀,忘记了?她说,谁?他说,上个礼拜我们才去开房,怎这么快就忘记了?她说,军哥?咋换马甲?靠,你好讨厌哩。他说,我不是他。原来你真的去开房呀?那我们也去,好不好?她说,你到底是哪条的野生动物?你不说,真生气了。他说,是三条腿的动物。她说,三条腿?他说,两条腿中间不是还有一条么?走吧,开房去,不会让你失望的。她说,你说你是谁,不认识我不去。他说,先出来喝个茶不就认识了?她犹豫了一会儿说,好吧。在哪儿?他乐了,慢斯条理地点燃一根烟,美美地咂了口,然后说,在你妈肚子里。
他关机断线起身结账,想忍住笑,但笑声还是咕嘟咕嘟从鼻子里冒出来,撒了一地,被风歪歪地一吹,与被撕碎的废纸差不多。他缩起脖子,往酒店方向走,半路上拐进百货商场买了套“欧柏莱”化妆品。促销小姐的脸虽说抹得像一个猴儿屁股,但确实好看。他盯着促销小姐鼓鼓囊囊的胸脯发了好一会儿愣。贝壳也用这个牌子,但胸脯没有小姐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