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不出山,奈苍生何(4)

冯国璋心中豁然开朗。袁世凯微笑地拍他的肩膀。“不要急,按我说的做,慢慢来,咱们耗得起!……”

望着冯国璋远去的背影,袁世凯觉得天时、地利、人和都偏向了自己。他眯起了眼睛,仿佛已看到了一幅力挽狂澜整顿乾坤的宏图大业。

于是北洋军行进缓慢,不听节制,孝感到汉口,仅只70公里路程,凭着两只脚板,也只有两天多的路程。他们这几万号人却用了十多天才到达湖北孝感,北洋军扎下营来,竟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孝感,再也走不动了。各镇先不慌与起义军叫阵,慢腾腾地研究地形,侦察敌情,窥测动静。

荫昌派人到前线去打探,打探的人回来回报说,前方所有的车站均住满了军队,运兵的车占满了铁道,开不过去。荫昌派人去找冯国璋,冯回话说先头部队已在刘家庙与张彪残部接上火。荫昌命令冯国璋强力推进,打开通道。冯国璋却推说兵力尚未集中,不可展开攻势。于是,武胜关以南各站,军队便摆开驻防的架式,再不动了。无论荫昌如何发号施令,先锋部队就是不动。这位南征军的督师却也不敢发火,只是连连向朝廷告急,要求另派大员替换冯国璋,以免贻误战机。

全国乱象纷纷,袁家风景独好。洹上村养寿园仍是一派荷塘映日红的氛围,只不过时已深秋,不再是那花红叶绿,而是来自八方的客人和内外的好讯息。奕劻、徐世昌又一次联名上奏,力保袁世凯。载沣无奈,重新任命袁世凯为钦差大臣、节制全国陆海各军和长江水师,统归袁世凯直接领导。

在养寿园,杨度刚踏上会客室的阶梯,袁世凯便从侧面豆荚棚里穿出来。

“晳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杨度说,“宫保大人,我从京师来,当然是北风吹来的哟!”袁世凯就说,“我看不是北风,怕是南风吹来的吧。”

杨度于是含蓄地笑笑。他隐隐约约地觉得,眼下武昌城里的暴动,将会为自己与洹上村的主人,提供一个新的合作环境。

杨度这年是本命年,三十六岁了。他一直也没有忘记自己所追求的辅佐明君一匡天下的理想。然而这几年来,他却一直在为中国的宪政道路设计而努力,然而朝廷昏庸,局势混乱,自己的努力一次次付之东流。

武昌的暴动显然是革命党发动的,旨在推翻朝廷,建立民主共和国。而眼前这位洹上村的主人,则在这场巨大的动荡之中,面临咸鱼翻身,结束蛰居生涯、东山再起的难逢机遇。尽管朝廷对他还是猜疑多于信任,但面对这突发的大难,也只有他能够担当这根定海神针了。

杨度早在十多年前便看出此人的不凡前景,在他最倒楣的时期里仍与之保持联系,多少人都认为袁世凯从此将远离朝堂,杨度却坚信此人必有复出的一天——想起这一点,杨度总忍不住有些自得。现在,自己要充分利用这些有利条件,在时局处于重大转折的关头,为这位目前系天下安危于一身的人物分析形势,出谋划策,帮助他登上中国政坛的最高点,然后自己也就有了实现理想的可靠保证。

两人走到鱼池边的红叶亭内,这里视野开阔,午后的斜阳照在亭中。茶水果品早已摆好了,二人入亭坐定。

杨度开门见山:“宫保,清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时机来了!而且,就是你等待已久的机会。你要不要做中国的华盛顿?”

袁世凯沉稳地微笑,但眼中已放射出灼灼光芒——“你认为,我出山的时机已经到了?袁某眼下既已归田,早下定决心终老此园了,而且朝廷对袁某人本来就很有些看法,我也不想赶这趟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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