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1905年经杨度的介绍,孙中山和黄兴携手合作,将兴中会和华兴会合并成同盟会以来,同盟会先后组织领导了九次武装起义。这些起义,或在乡村,或在西南边陲,皆不在国家的腹心部位。当年时务学堂的学生,而今已成为著名革命家的刘揆一与宋教仁及另一位湘籍老资格同盟会首领谭人凤等人,鉴于国内的形势,改变方针,建起中部同盟会总部,领导长江中下游一带的革命活动。
武汉居长江中游,地势联通五湖三江,又有雄厚的资财和军工制造之利,新军数量远比广州等地为多,也是会党暴动的首选之地。于是九省通衢的武汉三镇,成了他们活动的重心。很短的时间里,日知会、共进会、群治学社、振武学社、文学社等革命秘密团体相继建立,它们都以新军作为运动的主要对象。九月底,端方带领湖北两标新军前往四川镇压保路风潮。革命党担心新军被继续调离武汉,削弱革命力量,遂临时决定十月十六日起义。
十月九日,汉口一个秘密机关突遭破坏。革命党内部纷纷传说党人的名册已落入官方之手。在面临即将全部落网的危险时刻,大家都认为只有提前起义,才是唯一出路。
谁都没有想到,那一天的到来,又显得那样地匆忙。
湖广总督瑞澂,曾敏感地嗅到了某种不祥的气息。
天下未乱蜀先乱,如今保路运动来势汹汹,现在瑞澂最怕的,就是四川之乱会波及湖北。近年以来,武昌军营里一直流言纷纷,各类消息层出不穷,现在正临近年底,会党此时闹事,隐然有呼应之势……
正在漫无边际地遐想,新军统制张彪匆匆而入,向瑞澂报告了一条消息,今日他们抓了南湖炮队四名酒后闹事的兵士,但马上又被他们的队长要走了。
瑞澂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些心不在焉。
“兵娃子酒喝高了闹事,训诫一番就算了,大惊小怪干什么?”
张彪迟疑了一下说:“这四个人与旗兵对骂时,说了一句话,属下认为其中必定大有文章,所以不敢自专,这才来请大帅定夺。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瑞澂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说了句什么话?”
张彪说:“他们说,八月十五杀鞑子。”
瑞澂的脸色变了。他一字一顿地问:“八、月、十、五、杀、鞑、子?!”
张彪点点头,也紧张不已:“元末陈友谅在沔阳起事,就是在中秋节以月饼传信,奋起杀元兵。我一个线人探听到的消息,说武昌的革命党准备在近期起事,由新军配合,到时尽杀满城官员。但现在情况不明,一时也难以决策以对。离八月十五只剩下三天时间了,难道乱党要在八月十五起事?”
瑞澂一挥手,大声说,“快快将那四人抓来拷打,严刑逼供,把乱党的计划审问明白!”
张彪苦着脸说:“刚才抓这四个人的时候,工程营的一群士兵就很不服气,气势汹汹,卑职若再次去抓,弄不好反会惹起兵变,还是不抓为好。”
瑞澂冷静下来,知道张彪顾虑的有理。新军中乱党人数不少,不宜逼得太紧。
他背着手在屋内走了一圈,很是苦恼。革命党三天两头往抚台衙门扔炸弹,逼得他天天禁街,天天抓人、杀人,这一年来,没过过一天安稳逍遥的日子。可乱党偏就抓不尽,杀不绝。现在可好,连军队里也遍布乱党,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又轻易动不得。瑞澂如今一夕数惊,已是草木皆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