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安得猛士守四方(4)

冯唐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些前方将领与士兵,大多出自农家,对官府文书浑然不知,只知尽忠报国,奋勇杀敌。可是一旦前线的捷报到了后方文官手中,如果一处有误,就会被文官援引法令条款处罚,却不知捷报乃是将士们以鲜血与生命所换来的。魏尚战功显赫,却因为所上报的杀敌数目,与实际相差六个,立遭严惩。魏尚即便有小过,也不可抹煞大功。可见陛下赏太轻,罚太重,对于边疆守将限制太严苛。所以,臣说陛下即便得到廉颇、李牧,也未必能重用哩。”

刘恒听得一头大汗,赶忙谢道:“要不是老人家提醒,寡人差点要犯大错了。”于是下令赦免魏尚,官复原职,仍然担任云中太守,并任命冯唐为车骑都尉,给了将领们更多的施展才华的空间。

在文帝时代的将领中,周亚夫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人。

周亚夫乃是名将之后,他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开国大将周勃。周勃平定诸吕,拥汉文帝上台,居功至伟。不过在专制时代,功劳越大,身家性命越是岌岌可危,周氏家族的命运在汉文帝时代,可谓是一波三折。

文帝刘恒采取权术,迫使功高震主的周勃辞去宰相之职,回到自己的封邑绛县。经历过汉高帝刘邦屠戮功臣的周勃,惶惶不可终日,经常担心自己会不会落到一个兔死狗烹的下场。这种担惊受怕的心理,令他疑神疑鬼。只要有官员来访,他就以为是朝廷下达逮捕令,恐慌不安,甚至常常全副武装,出见来访的官员。

越是慌张,越容易授人把柄。不久,就有仇家向朝廷告发,周勃家中杀气腾腾,密谋造反。汉文帝指示由廷尉查处此案,有关部门将周勃逮捕下狱,质问他为什么在家中整天全副武装,难道是要谋反不成?周勃这个人,口才并不好,他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牢中的狱吏不把他视为开国勋臣,而是当作罪犯,敲诈欺辱。幸好周勃这个人还算聪明,他拿了许多黄金贿赂狱官,狱官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便偷偷写了几个字给他,提醒他说:“让公主为你做证。”

原来汉文帝把女儿嫁给了周勃的儿子周胜,两家其实就是亲家。狱官这一提醒相当重要,通过儿媳的帮忙,周勃的案件最后捅到薄太后那里,薄太后相当气愤。正好汉文帝前去向母后请安,薄太后一看到他,怒不可遏,抓起头巾就扔过去,骂道:“周勃当年掌握着皇帝的玉玺,统领北军,那时他不造反,现在身居绛县,反而要造反吗?”汉文帝见母亲动怒了,一向孝顺的他赶紧说:“这件事已经查清楚了,马上要释放他了。”

就这样,周勃被释放出狱,恢复封爵,回到绛县。出狱后他说了一句话:“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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