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方得长久,完美只适合朗诵。我羡慕小藻儿那种,典型的想到就做,要真相,要人间烟火,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我学不来,我习惯做作,表现与内心相反的自己。
电视一关,才听见电脑还在循环放着那首歌。我猜想着季风的怪心事,但我不问他,只等他说。喝酒话多的正是他这种人,就像杨毅常说的狗肚子藏不了二两香油。季风一定会把心事抖个大半才肯乖乖睡觉。
杨毅和于一,还有翅膀两口子在江边轱辘冰,来电话胡扯了一通,季风跟他们唠,我趁机把酒菜撤了不让他再喝。我们家阳台角度真好,看得见满天绚丽,闪啊闪啊,我不觉也像黑群那样“哇噢”起来。学理太多年,已经不知道怎么用文字来形容那种缤纷。黑夜本来能淹没一切颜色的,大概只除了烟花和季风的笑。
一件重重的皮夹克落在我身上,是回首季风的笑,比烟花灿烂……
“傻乎乎仰脖儿看什么呢?”他微醺的眼像烟花的残片:“喊你接电话没听见啊?”
“他们都没什么好话。”
他失笑,反应慢半拍,亏我还妄想他今天的状态可以跟千杯不醉的翅膀哥小拼一下。窗外大朵大篷的光亮中,一束单调的颜色忽明忽灭,季风撇了嘴:“切,弄根儿魔术弹还好意思放。”
“别拿魔术弹不当炮!”我教育他光脚不能笑人家穿草鞋的。
“你说我考研怎么样?”
“啊?”我还真意外了一下。他大学时候成绩一般,连三等奖学金的边儿都没沾着,好不容易才熬到毕业。“想做课题?”
“考研和留学选哪个?”
留学?我脱口就说:“你可别跟我说你要去德国!”
“什么啊……”季风有点脸红。他的脸本来就喝得很红了:“过年回家季静问我工作的事儿,她说我这做技术的,干一辈子也是技术,没多大发展,撺掇我考研。阿正就说考研都是给导师当义工,不如出国深造,顶海归牌子再回来起点就高了。”
阿正是季静的男朋友,也是她少东家,俩人谈恋爱也有七八年了,就是他们家不结婚。他们家老三季雪出门子都小两年了,季二姑娘可是三张出头的人了,季风爸妈是真急了,阿正家也急啊,季静就是不点头谁也没辙,非常有个性的女人,我和小丫也说要效仿她,过了三十再结婚,翅膀对我俩的想法很有点不屑。
“你觉得呢,丛家?”
“哦。你现在这公司不是也挺有发展的吗。”世界好歹也五百强企业,“技术干好了一回事儿。你说你去上学,少说得两年吧?有这两年在公司也能混开了,跟你留学回来的起点差不多。除非是搞研究,要不然再深造也是做技术,你是纯工科的,扎扎实实攒经验最重要。”
“阿正意思是让我出去学管理。”
“回头投资给你开公司?”
“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做买卖没概念。”
“这不就是让你出去学概念呢吗?”我不赞同他这没怎么着就打退堂鼓的态度。
“你也觉得我应该出去?”
“你自己什么意思?”
“我这不跟你商量呢吗?我没主意。”
他这么依赖我真让我受宠若惊。“可这是你自己一辈子的事,不能由得别人给你指挥啊。”
“我知道,我就是……你们一个个的都有自己人生规划,好像就我走一步算一步,特被动,根本没有自己节奏。”
“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喃喃,被他的话套中了心思。
“对,”他正了身子,眼神灼灼而热切,“我没有目标。”
我想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你啊,人生太顺利。”中学玩玩闹闹没耽误考重本,大学打四年游戏也得了学位,毕业就有工作,转正便是中薪阶层的收入,不缺钱花,不缺朋友,唯一就是情路有点波折。
好比说礼花,配置原理都一样,由烟火剂燃烧爆炸产生焰色反应,可加镁就白的,加铜就绿的,只有火药,那就只能听响。人也这么回事儿吧,经历越多颜色越丰富,否则就像魔术弹按部就班,红完绿绿完蓝蓝完黄,黄完再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