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血迹尤在,结了冰,宛如一朵朵火红的曼珠沙华开在雪峰之上,凄厉而诡异,暗示着不祥的结局——沙曼华……沙曼华!
我又一次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内,错过了你。
那一瞬间,公子舒夜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看不见的巨掌捏紧,透不出一口气来。生命中不可承受的重量忽然如此突兀切实地压下来,几乎要将他的心智和脊梁压碎。无数声音在心里呼啸、挣扎、怒吼,那样激烈的争夺在刹那间几乎把他的心撕裂开来。
然而他的眼睛自从第一眼看到,就无法从远处的黄沙战火上移开。虽然看不见战况,可那些哭喊奔逃的百姓和奋勇血战的军队,却是历历浮凸在了面前。那般重压之下,他嘴里说不出话,却是向敦煌的方向不知不觉地移出了一步。那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一步。
“哈哈哈……”墨香在这一刹大笑起来,瞳孔扩散,情绪异样地高扬起来,“世事艰难啊,舒夜!你今日可知?莫怨我当年对你不起。”
然后他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公子舒夜,眼里有一种奇异的笑,坦荡而澄澈:“这回好了,当年累你受了一箭,我今日还你一箭;我那时出卖了你一次,你今日也扔下我一次——总算扯平了!我们回敦煌去罢!”
黑衣的鼎剑侯以手按地,跃下了冰川——那样迅捷的动作,几乎看不出是一个重伤的人所能做的。怎么……怎么墨香他一瞬间还能爆发出如此精力?这样严重的伤,即便是武林高手、也无法举步吧?难道他这几年来又练成了什么功夫,能短时间内恢复自己的体能?
在公子舒夜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时,鼎剑侯已经奔向了山脚他来时骑的那匹黑色骏马,翻身而上,对他大声招呼:“快走,回敦煌去!迟了,我们又要准备打一场收复战了!”
来不及多想,公子舒夜飞身掠上自己那匹大宛名马,冲下山去。
一黑一白两骑如闪电般,冲向远处战云密布的敦煌。
大宛的夜照玉狮子马和天山的乌电骓,都是万里挑一的名马,日行千里。此刻并肩驰骋在酷热的大漠里,宛如疾风闪电。
黑衣的鼎剑侯在疾驰中一直没有说话,紧紧握着马缰将身子贴在马背上,神智似乎有些恍惚,脸上居然没有露出重伤的痛苦之色。几个时辰后,敦煌在望,鼎剑侯才仿佛缓过了神,从马背上直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探手摸了摸伤口,摸了一手的血。然而他脸上依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苦痛,从怀中摸出一物,再吞咽了几颗,便只管尽力策马前奔。
旁边公子舒夜的眼睛定定盯着前方滚滚黄尘,瞬也不瞬,剑眉蹙起,恨不能一步跨到敦煌城下。
沙风烈烈,吹得他睁不开眼睛。那匹夜照玉狮子马被他催着一路狂奔,半日内从祁连急奔三百多里,此刻也已经累得口吐白沫。风沙中传来血的腥味,耳边也依稀听得到刀兵相接的刺耳声音,急奔中,公子舒夜发觉地上的死人越来越多,已经是入了战圈。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敦煌城外十里,全成了战场。
刚掠入战场的边缘,看到层层叠叠的兵甲和如林的云梯、投石机、火炮,公子舒夜就倒抽了一口冷气——为了这一场突袭,回纥至少出动了五万人吧?
自己不在,霍青雷那家伙仓卒之间,能指挥神武军抵挡住这样的进攻么?
刚一想到此,他的目光落到敦煌城头上,就看到回纥的三面大纛已然矗立在上,猎猎飘扬!一名全副戎装的回纥番将按刀站在大纛下,带着铁盔,穿着短铁铠甲,威风凛凛。那,赫然是几年前被他击退过的回纥大将额图罕!额图罕身边站着的,却是回纥公主,明教的月圣女梅霓雅——这绝对是一场深思熟虑的进攻,回纥是决意要对大胤王朝动兵了!
那一瞬间公子舒夜几乎失声惊呼出来——不过一日,敦煌城已经被攻陷了?
“舒夜!”失神的刹那,他听到墨香唤自己。黑衣的同伴脸色苍白,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却不出声地抬手,指了指城头,再比了一个“杀”的姿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