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赵鹏来到丽萍的宿舍,宿舍里只有丽萍和一个叫舒兰的同学在。赵鹏把一个信封递给丽萍,里面是花花绿绿的外国邮票。丽萍热衷集邮。赵鹏说他马上就要走了,回家住三周就要去多伦多。丽萍送他到楼梯口,赵鹏噔噔走下楼,转身望望她,挥挥手,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丽萍回到宿舍,舒兰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丽萍说:“你不觉得称心如意跟你的男朋友分在一起太顺利了吗?”
丽萍不以为然地说:“我是北京人,不留北京去天津,别人都巴不得留京。”
舒兰说:“别人也许巴不得,辅导员可不是巴不得,她才不会为了你再去找些麻烦。”
舒兰将事情前前后后告诉丽萍,并说自己能从石家庄改分到北京,是赵鹏到最后一刻又称自己要出国了,天津名额空出,丽萍去天津,留北京就多出一个名额。丽萍问她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舒兰说是赵鹏的朋友、舒兰的石家庄老乡说的。舒兰承认本来答应不告诉丽萍,现在反正赵鹏已经走了。丽萍听后愕然,转身去男生宿舍找他,赵鹏的床铺已空,同宿舍的人说他已经去火车站。
丽萍气喘吁吁地赶到站台,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四处寻找。她知道北京到天津的班次很多,只要是去南方的火车,就有可能停天津。她望着眼前一辆徐徐开动的北京至南京的火车,急匆匆一个一个窗口找。
赵鹏坐在开动的车窗边,手里拿着同学临别赠言本,一页一页地翻着,翻到一张熟悉的照片,他停住了。旁边是一行清秀的字迹:“祝你在太平洋彼岸事业有成,生活幸福美满。方丽萍”赵鹏抬起眼朝窗外望去,见到站台上方丽萍朝车窗一个个张望。他吃了一惊,这时只要探出身喊一声,丽萍就会听见,但是他没有。他不知喊一声以后自己还能否保持镇静,如果过于激动,还不如就这样默默消逝的好。手上同学留言本在微微颤抖。很快,丽萍的人影越来越远,这时即使他探出头喊,丽萍也听不见了。
多年以后在加拿大,赵鹏说起他当时看到丽萍在站台上,但却默不作声。丽萍说当时的直觉赵鹏在车上。
后来丽萍跟董林说起赵鹏的帮助,董林却说人家“不怀好意”。丽萍为此跟他吵了一架。那时两人没少吵架。每次吵完,董林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配上换别人可能说不出口的情话,冲突也就过去了。那时的卿卿我我能让人晕头转向,于是女的头昏,就结婚了。
丽萍在站台上漫无目的逛了很久。救火车“呜呜”的声音由远而近,人群骚动,丽萍慢慢朝外走去,想起刚上大学的一次微生物实验。丽萍不小心把叫本生灯的燃烧器碰翻,实验台起火,赵鹏把丽萍推到一边,在火光、烟雾和周围同学的惊慌中,镇静地灭火抢救。老师过来问是谁碰翻燃烧器,赵鹏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我。”当天的实验课后两人最晚离开实验室。丽萍对赵鹏说:“我请你去小卖部吃饭吧。谢谢你今天帮了我。今天的实验课你肯定丢分儿。”赵鹏笑笑说:“没什么。”
你知道吗?丽萍对哥哥说,如果是董林,他会回答诸如“我宁肯丢分儿也不愿让你受委屈”之类的,但是类似的事董林却从未做过。
方丽萍花费了十年时间弄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判断一个人,是看他怎么做的,而不是看他怎么说的。道理简单,并不意味着人们能轻易掌握,轻易掌握的东西真正应用起来又变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