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一边擦着她的泪,一边安慰道:“都过去了,别再说了。你看上去比我想象的好许多,这就好。”
霏霏依旧流泪。明远走到桌边拽了两张纸巾,霏霏接过,拭去泪水。明远拉着霏霏的手说:“你饿了吧,我带你出去吃点儿东西。我洗把脸就走。”
洗手间里有三个灯,两个灯不亮,抽水马桶也不好用,明远费了半天劲才从洗手间走出来。霏霏肩上挎着一个精致的小蓝包,说:“咱们就到附近的一家餐馆,他们的瑞典三文鱼还不错,这道菜可能只在瑞典才有。”
下了楼来到街上,两人默默地走,回想着当年在一起的时光。站在餐馆门口,明远为霏霏拉开门,霏霏从眼前走进去的那一刻,明远似乎看到十年前在约克的那家法国餐厅,他也是这样为霏霏拉开门。那是他们唯一一顿法国饭,那次是他们的订婚宴。想起订婚,明远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风光依旧,伊人已非当年。
霏霏给明远点了一份瑞典三文鱼,自己要了一份色拉和烤鸡肉,给明远要了一杯啤酒,说自己不能喝酒。
明远问起当年认识的几个中国人是否还在瑞典。霏霏说只有冯欣和刘海峰还在,他俩在明远离开瑞典后不久就结婚了。婚礼上有一半人是瑞典人。也就在那时,霏霏认识了后来成为她丈夫的库塞尔。那时库塞尔有女朋友,并没有追求霏霏。可在圣诞节前夕的一个聚会上再见到库塞尔时,库塞尔说跟女朋友吹了,天天苦苦追求霏霏,每天一束玫瑰花在清晨送到霏霏住处。霏霏从未见识过这般攻势,震惊、激动、甜蜜,告诉明远不要来瑞典了。同屋的另外两个女孩觉得库塞尔条件这么好,动辄就去昂贵的餐馆,开着新车带她到处兜风,如此痴情浪漫,羡慕得不得了,说:“霏霏,对你这么好的人,赶快嫁了吧。那个远在英国的人,工作、身份、安稳的家,一样也没有,什么也不能给你保证,还苦撑着干什么?”
霏霏犹豫苦恼。有一天躺在床上,摸出一个硬币,翻身坐起抛到空中,想好一面是远在英国的未婚夫,一面是天天追着自己的库赛尔,看看上苍说该嫁哪一个吧!硬币在屋里转弯抹角,最后居然站立在椅子腿和桌子腿中间。霏霏无可奈何地倒在床上,得出的结论是老天爷认为都可以。库赛尔说过,结婚后霏霏不必工作,生活便是现成的。找工作的头疼、身份的烦恼、生活的压力统统见鬼吧!库赛尔如此浪漫真诚,为霏霏花钱毫不犹豫,不为他所动不可能。那时谁会想到男人为女人花钱可能只因为女人值这些钱。
霏霏盘子里的鸡肉已经变冷了。明远说:“我们交换一下吧,你尝尝我的三文鱼,还不错。”霏霏尝了一口,问道:“你跟那个法国姑娘呢?”
明远刚刚拿起的刀叉又放下了,低头不语。抬眼瞥见霏霏右胳膊肘有块结痂的伤疤,想象力使他眼前呈现精神病院的一幕幕。他眨一下眼,虚幻便散去了。心里的伤痛却渐渐清晰。情感的伤即便结痂,重新拉扯也会牵出痛的记忆。**********跟玛诺结婚后第一次回到北京,在机场只见到父母。妹妹丽萍已去美国费城留学,临走前跟董林结了婚,婚后才写信告诉哥哥。现在董林也去费城了。
父母在一家装饰很好的中餐馆订了一桌酒菜欢迎儿子儿媳,还请了在北京的亲戚。玛诺用刚学会的几句汉语和亲戚打招呼,气氛轻松亲切。明远的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中学英文教师,英文都不错,本以为可以与儿媳妇用英语交谈,可玛诺英文很差,每一句都要明远翻译成法语,再把玛诺的回答翻译成汉语。后来明远父母的话就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