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楚渝面容沉静,安静地听完秋水驳斥,也不解释,只是目光痴痴地落在那没有戴面纱的精致小脸上,久久不肯离去移开。低哑的声音带着男子特有的磁性,仿佛从天的尽头缥缈地传来,那样令人眩晕的不真实。
“你本是风中百合,空谷幽兰,太后、右相,他们都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人,为何将你扔在这里,对你不闻不问,仿佛弃之如敝屣履……”
关楚渝的面色渐渐由温柔转为酸楚,又从酸楚转为愤怒,一席剥剖心跌宕起伏,回旋百转,仿如自言自语。话锋过处,面上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凌厉。
“楚渝哥哥,秋水不苦,反而如鱼得水,乐在其中。在皇宫这样尔虞我诈的压抑下,秋水还能在方寸之间,超然世外,无拘无束,何尝不是我要的幸福。”秋水知他真心为自己好,并为自己几次涉险,心中涌出暖暖感动,面上微微动容,当下温言软语,对他粲然一笑。
“既即如此,那夜你为何不愿……难道你……”关楚渝低头细细思量秋水的一席话,心中骤然升起无数疑惑,如同千万蚂蚁,齐齐啃噬他的五脏六腑,说不出的难受。
“是的。”秋水缓缓点头,美目对上他满是疑惑的视线,竟沉着不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有让那高高在上的人彻底厌恶,才有我如今暂时的全身而退。”
“对不起楚渝哥哥,我早知逃不掉,却仍怂恿你带我私奔。你的情谊我打小便知,我的出生就注定我永远不是自由的,我越想离开你,你却越要靠近我。”
“我不过是利用了你,将你带上云端,又狠心抛得支离破碎,你痴心错付,我负心薄幸。”
儿时的光阴寸寸,镜头一幕幕回落眼眸,眼中黑亮的琉璃珠子,渐渐雾气蒙蒙。良辰美景奈何天,过去的种种无忧无虑,如手指缝隙里一点一点穿帘而过的沙砾,终究再也回不来,也抓不住。
世族门阀,含金匙而出的少男少女,他们,谁都不会是自由的。不信命运摆布的,不过是年少时倔强倔犟而桀骜的心。
“看你入宫之后种种,我已经隐约猜到。只是你若愿意,我情愿永远被你利用下去。今日月似当时,人亦似当时。哪怕沧海桑田,江河逆转,我心如故……”关楚渝的目光渐渐湿润,眼中疼惜更甚,痴痴如故。
“不不,你这是何苦,我不要你以后再为我做傻事。”秋水只道他从此解脱,不再眷念自己,不想关楚渝的痴,竟让人如此动容,情急之下,竟伸出自己的手掌封住他欲继续畅言的唇。手掌碰到他濡湿而温热的唇,顿时如电流激荡全身。她这才惊觉抽手,面上晕开一层淡如夕阳的红晕。
“有你这话,楚渝足矣!”关楚渝见惯眼前佳人淡然之态,难得见她窘迫含羞,心情竟似梅雨初晴,无比愉悦,坚毅的嘴角不由露出一抹暖笑。
秋水面上难得讪讪,只得看似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当日凤凰台夜宴,我记得是款待凯旋而归的边疆战将,你怎么……”
“你大婚之日,我伤心请旨戍边,投身到秋霁的虎威军中,正巧赶上对北胡的战争,挣了几份军功,才有幸登上凤凰台。”关楚渝见问,微微一笑,将别后几月用三言两语带过。
“难怪如今看你,总觉与往日不同。原是驰骋沙场,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只是边疆荒原茫茫,车辚辚,马萧萧,一切小心。”秋水素知战场险恶,一将功成万骨枯,见他说得云淡风轻,不由想起自己兄长,忍不住殷殷叮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