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似断线的风筝(3)

他缓缓拉起衣袖,轻试过眼角,愤怒的语气却没有因此慢慢缓和,只是更加的冰冷,“可是我又特别羡慕你,你知道吗?你大我12岁,我们的生日是同一天,父亲每次都说我们有缘。可是每次他却从来不会在我生日的出现出现,因为在他眼里,只有你最重要,他要陪你,而我永远只有第二天才能得到他迟来的礼物。”

我盯着秋雁平,一种迷惘般的感觉逐渐侵袭我好不容易竖起的伪装,我不知道他和我同一天生日。我不知道父亲会因为陪我而忽略他,或者我根本不知道在我每次故意和父亲恶言相对的时候,有人也在某个地方苦苦等候着父亲能赐予一丝被我抛弃的温暖。

此时他坐在我的对面石阶上,耸拉脑袋,因为哽咽的关系,句子开始变得不通顺起来,“还记得唯一的一次父亲帮我过生日,是他带我到你家和你见面,那一次是我从爷爷的病房离开后第二次见你,我第一次在生日的时候牵着父亲的手,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可是那天你却将蛋糕狠狠砸在客厅,从此,父亲没有再给我买过生日蛋糕。”他伸出手,手指如剑般直击我的心脏。

我记得,那是我18岁的生日,当我听从母亲的叮嘱打算放开一切打开门迎接父亲时,那时6岁的秋雁平就是如此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那时他比现在的家家高,但却很瘦,我至今依然记得他在开门那一瞬间露出的愉悦微笑,父亲牵着他的手,他的手里拿着蛋糕,他用淡淡的童声说,“姐姐生日快乐。”

我想我永远忘不了自己是如何歇斯底里的将那个蛋糕砸在脚边,还有6岁的秋雁平那张苍白的脸颊和随后的嚎啕大哭,于是客厅里的同学走的走,散的散,母亲捶打着父亲的胸部,哭喊着责怪他为什么不能给我们母女一个简单的生日。

耳边秋雁平还在哭,而父亲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转身交代司机将他带走,因为他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从来只属于我。当我靠在父亲的肩膀上,看着小小的秋雁平用一种羡慕而伤心的眼神回头望着我们时,那种虚荣心和自私溢满了我的心。

那时我是如此邪恶,我用鄙夷的眼神和胜利者的姿势目送着我这个见过两次面的弟弟从此远离我的世界。

而此时,他还坐在我的对面,在我不经意间任凭泪水滚落的时候,他已经是哭得抽搐,抖动的肩膀,深埋在手心里的脸颊,短短的距离之间,我却不敢伸手碰触。

他抬起头,而我将手臂快速的缩回,然后看着他晶莹的泪滴又一次那么自然的划下脸庞,假装无动于衷。

他说,“你恨我妈我知道,可我也恨你。如果你不走,爸爸的公司不会是现在这样,我还小没有能力,可你能帮爸爸,那样他就不会躺在医院。可你为什么要走?姐,你知道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

“爸爸心目中只有你,从来只有你,只有你。”

他是如此愤怒,眼睛里熊熊燃烧的烈火几乎将我焚烧,灼热的烈焰使我散失了知觉,只有眼眶处的白色雾气使我的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秋雁平的痛哭声和我的模糊世界共存。

此时,那句“只有你”的撕裂叫喊充斥着我的耳膜,一直压抑的情绪在顷刻间爆发,即使是努力却还是不停颤抖的手掌,当身体里的我感受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冲击时,我哭了,那种对于父亲的歉疚在这一刻疯狂涌动。

眼角的神经线努力的绷直,鼻子里的酸楚滋味如流水般往外冲,那咸咸的泪痕碰触到嘴唇,我已经不能自己,任凭泪无声无息滑落,任凭我已经空掉而麻木的神情。

我和秋雁平,在彼此的世界里痛哭,影响着彼此,又抛开了彼此,十几年的仇视是用一种如藤蔓般的亲情维系,只是我们都不懂,该如何解开。

天是蔚蓝而清澈的,而我却无法看清它的色彩,已经模糊的视线直到孟雨在身后紧紧的拥抱才突然有了拨开迷雾的明亮,而我却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孩子,终于握到母亲的手般,把头深埋进她的怀里,紧紧的,不顾一切的吸取她的温暖。

孟雨捧着我的脸,小心翼翼的擦干我挂了两边的泪痕,“别哭了,带着雁平先去医院看看你父亲,你妈打你电话打不通,说你爸出现并发症已经送进手术室了。”

抹掉眼泪,我看着眼前的孟雨,而她只是拼命的点头,“快点,我开车带你们去,雁平,你姐是水做的,你一男子汉哭个屁,快起来都别哭了,去医院。”她一手拉着一个,直奔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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