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得像哭过(1)

新鲜旧情人

1.

午夜的小礼堂,剧社的同学在赶夜彩排一场小小的音乐故事会。《梁祝》轻轻浅浅地响起,许安和木瑶扑通扑通跑过年久失修的舞台,脸上的表情一会儿甜蜜,一会儿悲痛欲绝。我和姚望坐在台下,隔着几排座位聊天。

“嘿,同学,你看那男的,描眉画眼,尖声细气,恶心不恶心啊?”姚望做了一个吐的动作,他正在吃一袋子话梅,真的吐出来一滩嚼烂的果肉。哎呀,他才恶心。

我斜他一眼:“那女的也好不了哪去,祝英台还画一双吊眉,成苏妲姬了。”看见舞台上木瑶做飞天状拥抱许安,我更是愤愤:“瞧瞧,狐狸精。”

“咳咳,同学,说话不带这么损啊,那是我女朋友。”姚望拍着椅子抗议,一颗果核呛到他了,憋得脸通红,顺带着把脸上的青春痘也憋熟了,在微弱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果然是红豆生南国啊。

我也喊:“你损不损啊,山伯同志是我男朋友,虽然他是恶心了点,那也只能我说。”姚望终于咳出了果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同病相怜,同病相怜啊,他们化蝶双飞,我们成四九银心,冤不冤?”

一出小小的重逢场景,来来回回,蹦蹦哒哒,飞奔着抱了一晚上,真来气,我下意识地踹了一下前排的椅子,轰隆一声响。许安停下来,骂:“姜绚,你有病啊,吵什么吵?”靠,骂人的时候,怀里的英台也舍不得撒手,抱得那个紧,就快嵌入胸腔了。

姚望站起来,呵呵笑:“兄弟,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碰到椅子了。”他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椅子上的话梅,他弯腰去拣,又是轰隆一声响,他真的撞到椅子了,摸着脑袋咧牙龇嘴。

音乐又响起,台上两人又开始循环拥抱。我小心翼翼地越过几排座位,过去帮他拣梅子。他可真脏,掉在地上,拣起来擦擦还吃。黑暗里,我们小声地发着牢骚,说着说着他就睡着了,说着说着我也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台上两位还在拥抱,只是频率缓慢了,抱着就不松开,一起打瞌睡呢。

2.

已经第四个晚上了,许安和木瑶还在排练拥抱,这自导自演真是好。不过现在是化碟之后的拥抱,两个人披着两条彩色的床单飞一圈,抱在一起,飞一圈,又抱在一起。周围的群众演员都有意见了,小声地嘀咕:“到底是比翼还是重叠啊,别飞怀孕了。”

姚望带了一大包话梅,扔给我一袋儿:“特酸,吃一颗解困,估计今天又得排一夜。”我不喜欢吃话梅,扔回去。姚望又扔过来一袋儿更大的,毛毯那么的,把个人整个人都罩进去了。扯下来一看,真的是一床毛毯,看来他是真的喜欢吃梅子,连毯子上的图案也全是梅子。只是裹着那张毯子睡了一晚上,我的腰连续酸了好几天。

午夜的时候,许安过来拍我的肩膀:“走了,回去了。”小礼堂在东校区,学生宿舍在西校区,几乎要穿过整座城市,虽然这是一座小城。很晚了,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我们四个人一路走回去。许安和木瑶走在前面,高声的说戏,不时的还飞翔一段。

我跟在他们后面,裹着姚望丢给我的毯子,风很大,裹得很严实,像一只蛹。我觉得我的确是蛹呢,我还没有化蝶,许安已经化蝶了,所以我只能看着他飞。而我只能是一只毛毛虫,躲在蛹里面,偷偷尾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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