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回荡着一丝旧报纸的气味,因为绵绵春雨,老式木质家具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梳妆镜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白露总开着那扇窗,湿气便源源不断地围绕着这间屋子,说出的话也能被湿气击落,变成水珠摔落在地。
谷雨进来的时候,被阴冷的湿气激起了一个寒战,他对若有所思的白露说,你怎么不把窗户关上?雨都进来啦!
白露叫谷雨不要多管闲事,她问道,你能把咕噜借我几晚上吗?
谷雨疑惑地问,你要咕噜干什么?
白露说,晚上很冷,我睡不着。
谷雨理直气壮地说,你开着窗,当然冷啦!
虽然谷雨对姐姐有颇多不满,但还是把咕噜借给了她,可他不知道这一借,咕噜便永远属于白露了。
白露搂着咕噜入睡,窗外的夜雨幽鸣已经平息。她抚弄着怀里的小狗,不时把手伸入它的口中,仔细摩挲那几颗洁白的牙,她发现这段时间以来咕噜的牙已经像拨节后的麦子,微微有些扎手了。
白露说,咕噜,你长得太快了,长大了就不漂亮了,你知道吗?
二
随着雨季的结束,彩虹街迎来了一位外人,他自称是从五十里外的野猫井而来。众所周知,野猫井是一片莽莽森林。那里群山纵横,烟雾缭绕,以出产诸多名贵药材及奇珍野兽著称。
男子出现在一个雾霭浓重的早晨,他背着一个白色的布包,布包在男子的背上极为突兀,远远看去,如同一个驼背之人。
男子走入白露的视线中时,白露正抱着咕噜唱一首谁也听不懂的歌,歌词曲调皆由白露自编而成,当男子的叫卖声传入她的耳中时,白露的歌声戛然而止。
男子用低沉的声音喊道,天麻,卖天麻了。
白露对咕噜说,卖药材的人来了。
咕噜随即嚷了一声,这一声使得男子停下了脚步,他站在街上朝白露望来,在看到白露面无表情的脸后又埋头而走。
白露在这天目睹了男子在彩虹街的来往,从他背上依旧高耸的布包来看,他的药材仍然没人光顾。白露居高临下,男子倦怠的神情被她尽收眼底。她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倔,彩虹街没人买你的东西,你不知道去别的地方啊!
就在白露嘀咕的时候,男子顺势坐在了白露家的门槛上,布包被男子从背上摘了下来,放在脚边。男子似乎很疑惑,自言自语道,这么好的天麻都没人要,城里人太不识货了。
白露听清了后面一句,嘴里的话脱口而出,谁不识你的货啦,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货。
男子惊讶地站了起来,把头仰起,满脸惊慌失措。他说,我没有说你。
白露咯咯笑了起来,她被男子的傻气吸引了。她让男子进家来,说要看看布包里有什么药材。
男子依旧带着疑惑走了进去,一天下来,他对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当白露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仍然傻傻地站在屋里。
白露说,除了天麻你还有什么?
男子似乎没有听懂白露的话,愣在了那里,随即才恍然大悟般说,没有了,我只有天麻。
白露让男子打开了他的布包,这才看见还沾着些许泥土的野生天麻。白露问,这就是你的天麻?
男子回答说,才从山里挖来的,你要多少?
白露皱了皱眉说,我不要,我要天麻干什么呀。
男子急了,以为她看不上自己的天麻。男子说,你闻闻,这个味道只有野生天麻才有,这么好的天麻你们怎么都不要呢?
白露凑近布包,轻轻吸了一口,随即拧起了眉头,白露说,怎么有股怪味?
男子急忙解释,什么怪味?它本来就是这个味嘛。
白露闭紧嘴巴,退后几步才说,我不要,你还是拿走吧!
男子默默无言地看着白露,正好这个时候,咕噜从白露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它兴致勃勃地跑向了男子,在他的脚边嗅了嗅,又朝布包嗅了嗅,然后打了一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