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几乎喊叫起来,咕噜,过来。
男子被白露的这声喊叫所惊吓,拎起布包就朝屋外走去。
后来,当谷雨问起那包天麻是什么味道时,白露鄙夷地说,是股尿骚味。
带尿骚味的天麻让白露对男子的印象极其恶劣,她似乎更相信那难闻的气味是从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白露已经许多天没有见到那个卖天麻的男子了,就在白露即将忘记他时,男子又出现在彩虹街。这一次他没有背那个布包,而是用一根木棍挑着七只野兔。他的沿途叫卖使得彩虹街沸腾起来,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向男子询问价钱。
白露抱着咕噜在窗边观望,她想,野兔有什么好吃的,一群乡巴佬。
最近白露在为咕噜的事操心,咕噜的牙一天天长了出来,快有白露的指甲那么长了。它到吃肉的年龄了,可白露不愿意咕噜像其他野蛮狗那样吞食血腥的肉食,她仍然给她喂着米粉。
所以当男子挑着野兔走过白露的窗前时,白露用手把咕噜的眼睛遮了起来,好像让它看见这么血腥的东西是种罪孽。
就在这时,男子主动抬起了头,他向白露露出了一个缺乏诚意的笑容,他问,小姐,你要野兔吗?
白露这才发现卖野兔的男子不是上次那个卖天麻的男子。于是白露挥了挥手说,不要,我恶心。
三
白露的计划在夏天来临时终于实施了。那时正是阳光肆虐、万物生长的季节,连咕噜这只卷毛狗也不例外。
街道上年复一年飘拂着沥青沸腾的气味,它顽固地粘贴在空气中,人吸一口便头晕脑涨。白露在这个季节总是关闭门窗,把屋子尽可能地封闭起来,以减轻沥青味的入侵。
咕噜似乎对沥青味感到兴奋,它躁动不安地用爪子刨门,企图夺门而走,可白露总把门关得死死的。她常在屋内给咕噜洗澡,用薄荷味的泡沫把咕噜裹起来,让它暂时忘记沥青那疯狂的味道。
谷雨按照姐姐的吩咐买来了一瓷缸冰棍,他知道那是给咕噜解渴用的,他并不知道姐姐的醉翁之意。
白露开始尝试除掉咕噜碍事的尖牙,她让咕噜口含冰棍,直到嘴巴麻木为止,然后,她用钳子把咕噜的牙一颗颗拔了出来,整个过程十分流畅,咕噜在毫无知觉下失去了全部的牙齿,它又只能喝白露调制的米粉了。
当白露抚摩咕噜凹陷的牙床时,一种满足感像过电一般传遍了自己的身体,她颤抖起来。
白露不知道这种颤抖将伴随自己一阵子。
晚上,白露和咕噜搂在一起,沥青十分黏稠地随风潜入夜,它通过窗户的罅隙,钻进蚊帐细小的网眼,像一条毯子朝白露和咕噜缓缓盖上。
白露被那滞重的味道反复熏醒,咕噜的口水滴在了她的锁骨上,又滑落到了乳房上,冰凉的液体洇湿了白露单薄的睡衣,白露索性解开衣襟,任咕噜的舌头在她的皮肤上游走。白露把咕噜的头往下按,于是咕噜的嘴巧妙地含住了白露的乳房,随着咕噜本性地吸吮,白露的颤抖就贯穿整夜了。
彩虹街不分昼夜被热浪包围着,蝉在天井的某根木头上不知疲倦地鸣唱,咕噜有气无力地趴在荫翳中,朝绿色的青苔伸出长长的舌头。
白露倒在一把竹质躺椅里,手摇纸扇,一旁的收音机里传来流行歌曲千篇一律的旋律。谷雨从屋外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汇款单,嘴里喊道,姐,爸寄钱来了。
白露哼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说,正好电扇坏了,你拿去修吧。
谷雨蹲下逗咕噜,可咕噜对前主人提不起兴趣,只是敷衍地摇了几下尾巴。谷雨说,真没劲。
什么没劲?白露问道。
什么都没劲。谷雨答道。
白露看了看弟弟,弟弟已经是一个小伙子的样子了,短短的头发,轮廓分明的脸,桀骜不驯的眼神,像极了远走他乡的母亲。白露算了算,父母离婚已经六年了,当时谷雨还是一个青涩的少年,如同一枚尚未成熟的番石榴,结缀在彩虹街枯燥的岁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