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苦笑了一下:“只是路上碰见会打招呼而已。”
“你还喜欢她吗?嗯,假若可以重来一次,你会选哪个呢?两个选项——A.阿薰,还是B.苜蓿?”
半夏良久不语。
“你对苜蓿怎样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对阿薰真的很好。”
“那又怎样呢。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她,想补偿她。你知道,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挨父母的骂,也不需要回高二重读了。她很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如今处在这种境况,她已经是惊弓之鸟了,总怕有人笑话她,对她指指点点。”
“没有人笑话她,也没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所以我才说她是惊弓之鸟啊。”
而对于阿薰,她心里在想什么,我一点也看不出来。她似乎下决心要把过往永远地埋葬。
看到阿薰在读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
麦田,守望,都是被我们一遍遍引用和默念太多的两个名词。20世纪60年代美国“垮掉的一代”的故事在中国八十后的群体中引起了前所未有的共鸣,难怪有人把我们与冷战时期的美国青少年相提并论。不约而同的,所有少年都开始企盼自己的一片麦田。
可是我却不能说我喜欢这本书。我只记得读完它后心里一阵空虚和失落——那是一种比流泪更难受的感觉。我并不怕催人泪下的悲剧,悲剧只要哭过就好了;我怕的是那种读了以后明明很想哭却始终哭不出来的书,比如《挪威的森林》,比如《挪威的森林》里村上春树所推崇的《了不起的盖茨比》,再比如《麦田里的守望者》。
提到《挪威的森林》,我又想起了甲壳虫乐队。不喜欢《麦田里的守望者》,还因为有件事无法释怀。甲壳虫的歌迷们永远不会忘怀约翰?列侬——乐队的灵魂人物。1980年12月8日,一个疯狂的歌迷,马克?大卫?查普曼以五颗子弹结束了这个摇滚巨子的生命。令我难以容忍的是查普曼杀害列侬的动机——他把自己视为《麦田里的守望者》的主人公考尔菲德的化身,他开始模仿考尔菲德,把万众偶像列侬称做骗子。据说,杀死列侬,查普曼一言不发,往地上一坐,看起了《麦田里的守望者》。
“我还记得……《麦田里的守望者》在一边很显眼……当时我想,也许杀了约翰?列侬,我就能找回自我了。”查普曼在监狱里如是说。每一个颓废压抑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病症,那就是丢失了自我。查普曼是,考尔菲德是,塞林格也是。麦田里的守望者想要看护孩子以防他们跌落深渊,而最先跌落的,却是他们自己。
I don’t believe in killing whatever the reason! 约翰?列侬的话。可他自己却死在了枪下。
心怀那个麦田理想的孩子还没有长大。阿薰读完书后这样说。
“我们的世界不可能简单到用一片麦田就能概括。这是个复杂的世界,太过纯粹的理想总是与之格格不入。连自我都无法把握,随时可能跌落悬崖,守望孩子又从何谈起呢?”阿薰说,“我知道以前的自己并不成熟。我曾经把某些事想得太简单了。知道我为什么会叫‘阿薰’吗?因为以前我喜欢《浪客剑心》里的那个女子,神谷薰。她是那么单纯而执著,不问理由地守候着宿命中的人,像一朵安然水上的莲,无论波涟如何都能把根深深地扎在泥土里。我曾经就想做阿薰那样的女子,就那样波澜不惊地等我所等的那个人,不管外面风多大雨多大,只要他一回家,我就伸出手浅笑吟吟地对他说:‘欢迎回来!’……”
我看了一眼阿薰,发现她长长的睫毛正闪着泪光。她已经沉浸在思绪里了。
“啊……当然啦,现在早已不这么想了。”阿薰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看,那时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后来经历了这许多事,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活得像阿薰一样。”
“那么现在怎么想呢?”
“现在……刚从高三下来的时候,有位在复读的姐姐送给我一句话:‘忘记该忘记的,记住该记住的,改变该改变的,接受该接受的。’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读书,不再辜负父母。该忘的也许永远忘不了,但至少不能再错过不该错过的。我不知道怎样才能算成熟,但我知道,我确实与从前的自己有所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