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敬畏
一天下午,在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的一节植物学课堂上,约翰·穆尔(John Muir)听一个同学说一株高大的、开花的黑色洋槐树实际上是豌豆属植物的一个成员。那棵高大的黑色洋槐树和一棵脆弱不堪的豌豆,无论是在大小还是在外形上都相隔万里,但它们却拥有共同的进化历史,这个事实令穆尔大吃一惊。他后来写道:"这堂别开生面的植物课不禁让我浮想联翩,进而让我狂热地飞到树林中,跑到草地上。"
不久,穆尔就离开了大学校园。他徒步旅行,抵达了一千英里之外的佛罗里达州,从此走上了一个自然主义博物家的朝圣之旅。他继续西进,到达了加利福尼亚。在1869年夏天,当他20岁的时候,他赶着两百只绵羊穿过了内华达山脉,沿着一条曲折小路向(加州中部)约塞米蒂国家公园进发。在这次旅程中,他记下了简短的旅行日记。他把日记本系在腰带上,几乎每天都要记下自己最初的体验。后来,这些日记在《我在内华达山脉的第一个夏天》(My First Summer in the Sierras)一书中结集发表。在踏上这个旅程几天之后,穆尔在他的日记里这样写道:
6月5日
我完整地看到了默西德山谷中那种被称为"马蹄弯"的壮观景象。这是一个辉煌的荒野,它仿佛在发出一千种声音,这些声音像歌声一样绵延不绝。勇敢点,下面是一个山坡,我看到山坡上长满了松树,还有一丛丛的石兰科常绿灌木。山坡中央有一大片洒满阳光的开阔地带,它占据了我的大部分视野,是这幅图的前景;山坡中间和后面则是它的背景,那儿层峦叠嶂,小山和山脊一直绵延到远处,逐渐升高,变成了雄伟的高山。整个景观表现出的图案,就像是人类最崇高的雕塑作品。它的美丽拥有多么神奇的力量!看着看着,我的心里不禁充满了敬畏之情,为了它我宁可放弃一切。我是多么快乐啊!我宁愿历尽千辛万苦去追随这种力量,因为它展示了大自然的容貌,它的岩是希望抓住空气,用他们的实验室对风车发动一场反攻。
第二天,穆尔沉浸在内华达山脉无尽的美景之中,他写下了下面一段话:
6月6日
现在,我们待在大山里,而大山环抱着我们,大山点燃了我们的热情,让每一根神经都随之震颤起来,我们的每个毛孔和细胞里都充满了欢乐。面对周围的美景,肉体和骨骼作为我们暂居的皮囊,犹如玻璃那样透明,我们仿佛就是大自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为这里的空气和树木、小溪和石头都在一波一波的阳光下瑟瑟震荡着,成为了整个大自然的一个组成部分,既不老又不年轻,没有任何生老病死、一枯一荣,但是它们却是永垂不朽的……这是多么令人荣耀的精神洗礼,我的蜕变是多么彻底和完整,这着实让我以前饱受奴役的生活回忆大为惶恐,这种回忆变成了我瞻仰它的一个驻足之地!
穆尔在内华达山脉的经验拓展了他的精神境界,也让他见证了一种全新的科学洞察:他第一个提出约塞米蒂国家公园是由于冰川而不是地震形成的,而当时地震成因说正是大多数人的共识。从自己的亲身体验出发,穆尔在颇具影响力的《世纪》(Century)杂志上发表了一些文章,主张保护内华达山脉,以免遭到牛羊的破坏。这些文章发表在杂志的显著位置,直接导致国会于1890年9月30日通过一项法案,将约塞米蒂定为州立公园。在这个成就的鼓舞下,穆尔在1892年创办了内华达山脉俱乐部,并担任其第一任董事长,直至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今天,那些回归大自然的徒步旅行者们可以在内华达山脉的约翰·穆尔小道上得到仁性的提高。正是由于约翰·穆尔的倡导,才有这么多热爱大自然的人徒步到那里旅游。同时,大城市的孩子们也成群结队地扛着背包到约塞米蒂公园附近旅行。这些旅行项目都得到了内华达山脉俱乐部的慷慨赞助。心理学家弗朗西斯·郭(Frances Kuo)在她的研究中发现,如果在芝加哥的住宅区多种植一些花草树木,居民们不仅会感觉更加安静、更加专注、更加健康,而且犯罪率也会下降。她的研究检验了一个科学的假说,这个假说可以追溯到敬畏之情给穆尔带来的脱胎换骨式的精神蜕变。
在约翰·穆尔一生中,他抓住了敬畏之情这根线索,给人类这种超拔的情感带来了光明。科学家设计科学实验给人类带来的也是这样的一种光明。这种经验力度之强,几乎可以移山倒海。精神的蜕变是人生罕有的经验,它几乎就像我们出生、结婚与死亡的经验那样稀缺。这种经验让人们脱胎换骨,其力量可以让人们追求生命的意义和人类的至善。直到最近几年,科学研究在面对敬畏之情的时候还仍然畏缩不前。或许老子的劝告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