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对的第二个观点,是“经济人”(Homo economicus)理论,它认为“经济人”有着极大的理性和自由的意志,一味追求私利,故此,我们所做的决策和选择,都是自私自利的,是为了最大化自我利益,都是追求效率的。当我们把进化认识和当代心理学理论及技术应用到人类市场行为的研究上,我们发现,经济人理论(也即传统经济学的基础)频频出错,极度缺乏说明力。事实上,我们是很不理性的生物,我们不光受当代文明发展出来的逻辑和有意识的理性所驱动,还要受到数十万年进化而来的深沉的潜意识情绪所驱动(甚至可以说,后者对我们的驱动性更强)。
我要反对的第三个观点,最初由英国历史学家托马斯?卡莱尔(Thomas Carlyle)于1849年提出,说经济学是“沉闷的科学”。在其后一个半世纪里,大多数人都这么看待经济学,认为这是一个充斥着数学模型和金融分析的领域,认为它的理论陈述总是把人看成理性计算、最大限度追求自我利益的机器。事实上,倘若我们把上述三个观点合在一起检验,我们会发现,经济学和沉闷丝毫不搭边。首先,自亚当?斯密于1776年以《国富论》一书首创此门学科之后,它经历了无数次跌宕起伏的革命。丰富的跨学科混合体正从一门古老的学科中衍生出来,比如演化经济学、复杂经济学、行为经济学、神经经济学,以及我所称的“美德经济学”(virtue economics)。其次,也是更重要的一点,不管是个人、企业,还是国家,一直都对自身的财务问题充满了深切、热情的关注。从这个层面上来说,经济学从来不沉闷。倘若把几个自由主义者和几个保守派放在一间屋子,并请他们冷静地讨论全民医疗保险、社会服务私有化、外来劳工的成本效益,或是单一税对累进税的优缺点等经济问题,过不了多久,谈话的论调就会热火朝天起来——说它是什么都好,总之跟沉闷不搭调。
第一部分 当经济学遇上生物学
第1章 经济学遭遇“进化论”
在巴西和委内瑞拉边境的奥利诺科河边,居住着以捕猎和采集为生的雅诺马马人,他们的人均年收入估计不到100美元。如果你走进雅诺马马人的村子,数一数村里的石头工具、篮子、箭头、箭杆、弓、棉纱、棉线、藤吊床、陶罐、医用药品、宠物、食品、衣物,凡此种种,你大概能数出300件来。这就是一万年前,地球上每一个村落大致拥有的物质财富。如果说人类这一物种出现已经将近10万年,那么,我们90%的历史都处于这种相对简单的经济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