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天使一样堕落

作者:朵渔  

写出过《情人》的小说家杜拉斯曾说,“如果我不是一个作家,会是个妓女”。写作把杜拉斯对肉体的疯狂引导到对文字的施虐。在《情人》中,那个只有15岁的法国小女孩,与她的中国情人之间所发生的一切,让我们这里的良民们看着眼晕。杜拉斯从不隐瞒自己身体的需求,她甚至说过:“如果一个女人一辈子只同一个男人做爱,那肯定是因为她不喜欢做爱。”  

从这封信,我自然地联想到杜拉斯。一个从12岁就开始拥有了性幻想的女孩,一直到现在,23岁,还在为自己的处女膜担心,那么,我们可以想象,在这黑暗的十年里,她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欺骗自己的身体的呢?想想都有些可怕,由于传统道德观、社会伦理以及现实生存条件的影响和限制,我们中国人太对不起自己的身体了。我们把“堕落”“低级趣味”“淫荡”等一些肮脏的词汇用作对身体禁锢的牢笼,却从不曾也不敢正视自己的身体和欲望。我们对身体的看法向来是隐喻式的,而不是直接的,生理性的。  

一个古板的家庭难道不是一个社会现实的客观反应?与男友接触不可超出“亲吻的范畴”,且亲吻“必须闭着嘴”,天哪,这和社会对我们的某些要求何其相似!我想起古印度《爱欲经》里关于亲吻的描述(印度教认为,人的性活动和神的创世之举相似,因此也是必要的、正常的甚至是神圣的),作者把亲吻的部位、动作方式、作用等写得一清二楚,作为一种“人生教材”而流传。我们的圣人也曾说过“食色性也”之类的话,但只是挂在嘴边,或在黑暗里,在才子佳人的后花园里,从来不曾成为阳光下的、最日常的东西。其实越是禁锢得厉害,越容易滋生不正常的性心理。英国最古板的维多利亚时代,也是英国色情文学的黄金时期;在我国的十年文革期间,各种色情的小册子也以手抄的形式在暗中流传。社会是如此,家庭更是一个个鲜活的细胞,一个古板暴戾的父亲眼中,必然有一个反叛堕落的女儿。  再回到“处女”这个词上来。这是个生理学或医学名词,而不是社会学或伦理学名词,在西方人眼中,这个词没有丝毫的隐喻成分。如果我们还拿“处女”一词作为自己的道德底线,我认为这是很可笑的,像阴暗的修道院里的修女一样,是很不健康的。其实,在西方,修女也疯狂,这些,我们在《十日谈》里见多了。因此我想说,我们应该为自己的道德选择另外的底线,比如排队、让座、不闯红灯等一些最基本的社会公德,而对于我们的身体,我们要诚实相待,不要欺骗自己。我们在生活中常常会听到这样的“流言”,“别看某某某人模狗样的,她跟谁谁谁有一腿”之类的,一个在社会上“人模狗样”的人,肯定比不“人模狗样”的要强;而“谁谁跟谁谁如何如何”之类的,就不是我们可以议论的了,这是别人的私密、权力。我们可以选择被视为“堕落”,但要像一头天使一样,要分得清私密与公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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