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是什么决定了形式(8)

天安门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金鱼是我们祖祖辈辈用了一千多年的时间人工培养的最病态最美丽的动物。鹦鹉呢,它的寓意也明摆着。像我们生活在这种单一的政治体制、文化传承中,有时候会有担忧,我们是否会像这些金鱼、鹦鹉一样。现在整个社会大体上就是这样,人除了拍马屁,指望能做个好奴才往上爬,已经缺失独立精神,很少有人再去关心思考独立人格或存在的意义。这是非常悲哀的事。现在对我来说,技法上已经能完全掌控。我总是要让画面好看、漂亮,我不管它最后的着力点是什么。但是也有很多人觉得这件作品特别喜庆,在展览现场拉着我说,一看你就是特别乐观的人。那个时候我才真正觉得有点悲哀。

关于记忆和失忆这个主题,人类的悲剧大部分是这样的。人类其实是没有记忆的,如果我们组织一个研究班子的话,我们能够把任何东西都查得到。但是我们有可能记不住,而且永远是在我们需要的时候记不住。发生以后,我们想补救的时候查到了,下一步发生的又是我们记不住的东西。这种东西的根源在哪里?我觉得一个是现实和你的愿望之间的矛盾,你的能耐和你的愿望是不是配套。我们人的大脑是一个问题,身体是另一个问题,可是梦想永远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你做多大的梦,有多大的理想都是可以的,如果我们和自己的能力相结合的话,这个问题就大了,因为它根本就是不能达成一致的,就像一粒米养活整个地球,那绝对不可能。

我觉得生命本身是一个大的题目,但对于我来说又关乎到我自己的一个变化,关系到我自身的体验。从孩子很小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面对世界很惶恐很不安,到对世界的认识非常美好、非常自在,到最后所有的美好都慢慢被覆盖。我的作品其实都是大白话,这可以说是个人的也可以说是人类共同的命运。

作者和观者的位置前移一点、后退一点都会发生变化,或者说自己被自身的位置、环境所改变。就像我做的那个"金头像",让王朔、老栗(栗宪庭)他们每个人报一个身高,那个台座就是按那个身高来做的,结果每个人走到自己的全头前面绝对没有这个东西高。为什么呢?因为我们量自己身高的时候都是挺直了量的,你正常的时候却不是总挺得很直。可以看到人在细节处总是很容易夸大自己。这种夸大在你回到社会后,还原到一个适当的尺度上时人就会觉得受伤害。以往的雕塑作品都习惯把人做得比真人要高点,满足人的一种自我妄想。但是,一个个体到底还原多大尺度才是一个客观的相对真实?有时我觉得个体就像尘埃,那么多人走来走去,但是你不能把人弄成尘埃,一个画家是没办法去表现的。当你看到很大场面的时候,想把个体还原到一个我想象中比较客观的尺度,但我想把他还原成一个个体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处境。这个尝试就变成这个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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