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我们很少有艺术家会把这样的一些东西作为自己创作的理由或者题材。我们太多的人是根据理论或者美术史,根据文化需要和市场需要来做艺术,而不是根据我们生命的体验,或者说我们生命的历史来做作品。
我们以往的艺术史,也总是处于这种分裂的状态:个人是个人,作品是作品,既看不到个体生命和艺术的关系,也看不到个体和社会的关系。我最尊重的艺术家李可染先生的山水作品,和李可染真实的生命有何关系?答案是没有关系。在过去的时代里,偶尔也有宣誓要用艺术佐证个体存在的,其命运也基本是被击垮、被粉碎,这些粉身碎骨的命运都还可以查阅到。
这一时代毕竟不同了,我们太幸运了。我们有空隙能思考-遗憾的是,有的人一辈子被奴役着,到死也不知道,甚至根本不去想。同时,艺术家的食物来源也多样了,个人体验和他(她)的艺术创作可以幸运地合二为一了:我是我的艺术源泉,不用再妄自寻找别的东西了。这是莫大进步。同时不幸的是,随着社会经济、生活环境的变化,艺术的来源越来越差不多了,无论个体的、民族的、本土的生存经验都弱化了。这对艺术来说是可怕的,变成了大家都开始使小聪明,像一个饭局中看看谁讲话最幽默。我常常感觉我作为艺术家的理由正在慢慢弱化,我们同德国、韩国、日本、美国的作为艺术家的理由都变得差不多了。
我在相信这一点、明白这一点之后,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能动摇我了。我认为这也是唯一选择。旧时代,个体不断被忽略、被抹杀,现在你终于有了宣誓机会,不把自己当出发点、当理由,还不重视它?这是难以理解的。翻阅很早之前的日记,常发现它和目前正创作的作品有隐秘的关联,有些外部事件帮助确立了这一原则,但它更像是个长久存在的内心原则。
二、我的艺术创作
艺术并不只是艺术的问题
上大学的时候,我遇到了美术界的所谓"八五"思潮,新的、西方的东西一下子劈头盖脸地涌进来,我们美院的学生走在王府井大街上,一个个都跟影子似的,两眼不知看着哪里,脚下发飘。
如果艺术只是一个技术工种,你只是写生,再怎么样,要求的寓意就达不到。画完了(毕业素描"光头")这组作品,1989年之后,我觉得差不多走上了一条死胡同。当时自己并没有考虑到这里面藏着的可能性。这时从描绘的手法上已经没有障碍了,但仍缺乏自信。但思想上受到的冲击那么大,已经没有时间去顾虑我能不能画好之类了,只能奋勇直前,一股脑地冲上去。所有这一切,都跟具体的艺术语言是不相干的。然而,当你做出一些东西来,便领悟到事实上艺术不是艺术问题,艺术本身是跟人的生存状态相关联的,而不再是工艺品的概念了。在这种理念下,再说写生这个词,我想也是要描述个体的人在当下这种社会环境下的生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