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八月十五,中秋。
绍兴城却要比其他地方来的热闹。
八月十五,也是红衣社的“无头节”
“这‘无头节’啊,是有些来历的,话说三年前山西斩首了五名自称红衣道人的死囚,斩首那日正好是八月十五,”师爷赵霖立在船头,给孔不二介绍这个“无头节”的由来时颇有些明目张胆,“无头节因此而来,就是为了纪念这三个人。”
为死囚作祭奠,这是有意与朝廷作对,赵霖之所以说起无头节的由来也不过是为了看看孔不二的反应。
孔不二与陈薇并排坐在船上,看着河两边的各色花灯及戴着面具嬉闹的百性,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他又低头看着手中的三个面具,有些奇怪的问道:“面具上的三张脸就是被斩首的五人中的三个吗?其他两人呢?”
赵霖没想到他还很有兴趣的往下问,咳了一声道:“据说其中一人被劫法场的同伴救下侥幸未死,而另一个则是出卖其他四人的叛徒。”
“叛徒?叛徒也要斩首吗?这叛徒岂不白做了。”孔不二拿了一个面具遮在自己的脸上,转过去逗旁边的陈薇,却看见陈薇看着一旁的河水,发呆。
正想问她在想些什么,却听她抬头看着赵霖问道:“那么那个被救的人呢?”
赵霖一怔,看着陈薇如秋水般闪动的眼,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半天才摇着头道:“谁知道呢?”
陈薇一笑:“也是,如果是我,早就躲到一个谁都找不到我的地方,”说着抬头,正好看到孔不二正疑惑的看着她,她冲他焉然一笑,靠着他娇声细语,“相公,妾身为你唱一曲可好?”
孔不二一怔:“娘子会唱曲?”
“以前府里的老妈子会一点,妾身跟她学过几曲。”
“那太好了,洗耳恭听。”孔不二侧了侧身,对着陈薇坐好。
陈薇一笑,轻声唱起来。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唱的是秦观《鹊桥仙》,孔不二小时候没好好念书,这诗他只觉得是听过的,却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虽不懂音律却也听出这曲没有什么快乐的气氛,反而透着股哀伤,他不由得皱起眉,眼看着陈薇眼里似有泪光闪动,心里一软,也不管船头站着赵霖,伸手就将陈薇拥过来。
“别唱了,别唱了,瞧你都唱哭了,”他用手指轻轻的替陈薇拭泪,虽觉得自家娘子的眼泪来的莫名其妙,却也没问,像哄孩子般搂着她,“以后不许再唱这劳什子的歌,唱的再好听也不许唱。”说着在她头顶亲了一下。
陈薇只觉得心里阵阵的疼,方才说唱曲,她还真想唱一首快乐一点的小曲,却不知为何,上口就是这首,是因为今天是八月十五吗?
孔不二的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嘴里哄着,他就不问自己为什么哭?微微侧了侧脸,脸贴着孔不二的胸膛,忽然觉得抱着他的人其实也不是完全的无赖,至少,对她还是不错的。
“相公,妾身有事要对你说。”有些事是不是总要说出口的,她迟疑了一下,轻声说。
“是什么?”孔不二低头看她。
“是......。”
“哟,我道是谁呢,当着这么多人这般恩爱,原来是孔大人和孔夫人啊。”陈薇只说了一个字,前方不远处就有个娇媚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赵如月。
就在不远处的一只花船上,笑看着孔不二和陈薇。
孔不二心里骂了一句:这娘们儿,来得真不是时候。
人却松开陈薇道了声:“如月姑娘。”
赵如月“咯咯”的笑:“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说完转头看了看头顶的那轮明月,道,“今日秋高气爽正是好日子,不如上船来,一起喝酒呤诗?”
孔不二看看赵如月的船上似乎还有人,再想想自己带着老婆一起上花船,这也太奇怪了些,便道:“改日吧,再说我也只会喝酒,不会呤什么破诗。”说着拱了拱手。
旁边的陈薇看得有些奇怪,上次街上也是,这次也是如此,孔不二似乎对这位赵如月很是客气,一般情况,只要他烦了,就算是他爹他也没好脸色,现在却一副好面孔,她不由得又看了赵如月一眼,同时瞥见她的船舱里似乎有人影晃动,应该是客人。
却见赵如月仍是在笑,转头对着舱里的人道:“怎么办,人家不给面子,我看不如算了。”
船舱里很久没有反应,过了半晌才道:“本人齐筝,红衣社的主事,今日真值中秋,特意备了薄酒邀孔大人一起赏月。”说话时,自舱里走出来一名男子,似乎比孔不二要年长些,并没有穿红衣,而是一身素色衣衫,身材修长,负手站着,月光之下,整个人似乎与月色融为一体,自有一番出尘的味道。
孔不二睨着他,眉头越皱越深,怪不得赵霖提议坐船夜游,原来是安排好的,红衣社主事?那不是头儿吗?妈的,又是个小白脸,谢怀青已经算是够小白脸了,这位显。
他正想着,忽然觉得握在自己掌中陈薇的手抖的厉害,不由一愣,下意识的看过去,却见她盯着对面船上的男子,脸色难看得吓人。
“娘子?”他叫了一声。
陈薇却似没听到,只是盯着那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