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谈劳改经(3)

“真是这么回事,打罪儿这玩意儿就是:不怕刑长,就怕命短!”老于附和道。

“在这里玩方子不也行吗?保外呗。”老胖子若有所思地说。

“一服方子一千元,还得有会配的;你还不如弄几个曲别针,用线拴牙上吞‘挂儿’呢。”

“想保外?!过去老刑法的时候,你动动小脑还有点儿空儿可钻,现在是新刑法,你吞个缸都没用。”王冬来瞥了老胖子一眼戏弄道。“想保外,我教你一个方法:你把铺板上的钉子都起下来,然后用钱缠成一排做个小锯儿,把铁栏杆锯断了,你就‘保外’了。”

“哈哈。”

老胖了也随着讪讪地笑了一下之后又问道:“哎,真的,王哥,在这里有跑出去的没有?”

“有,”王冬来停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是个经济犯,他给他们包号管教拿了一百万,求管教给他办保外。等到了医院后,管教才跟那个经济犯‘撂’底儿,跟他说办不了,只能放他逃跑,他自己大不了‘脱’了身上的警服。其实那个经济犯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办不了,拿出一百万就是想要这样。不愧是经济犯,确实有头脑,他都算到了这个管教肯定能‘放’他,他当警察就是干一辈子也挣不了一百万呢!”

“真是这么回事,当警察就是干一辈子也挣不了一百万呢,给我,我也放!”老胖子重复了一句后又问道:“那个经济犯呢,后尾儿抓回来没?”

“那还能跑了他了,要不怎么知道这事儿的。不说别的,中国警察追逃真厉害,我服,除非你案子不‘掉’,否则你跑到天边都能给你擒回来!”王冬来由衷地说道。

“我在劳改队还真遇到过玩方子的。”老于笑着说道:“玩肌肉萎缩,好好的腿,弄得和小儿麻痹症似的;还有玩脱肛的,大肠头儿拽出半尺来长,上面都生蛐了,哈哈;还有一个肚子上有个刀口,叫他干活儿,他就把刀口拽开,把肠子亮出来……”

“我操,亮不出来别的亮肠子啦!”王冬来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哈哈。”

老于的讲述令白漠不禁心惊肉跳,白漠感到那是自己无法做到的,那种痛苦也是自己所承受不了的。

“到劳改队还怕干活啊?”王冬来白了一眼老胖子。“干点儿活儿有什么不好,就当锻炼了。我现在就盼着快点儿给我送走,换换环境,到监狱空间也大了,能活动活动,在这里就这么屁大个地方,肌肉都押化了,都他妈快成填鸭了,再不给我送走,干脆把我送到白漠的小饭店,配上点儿葱丝甜面酱,用鸭饼一卷,给大伙儿下酒得了,也算给社会做了点儿贡献。”

“哈哈。”

“小福放回来多长时间进来的?”没等大家的笑声落地,老于又突然抬头冲小福问道。

“我第一天回来,就在桑拿浴‘撞上’了一个大哥,一部手机,四千来块钱,我顺手就给‘下’了。不到半个月就给我逮着了。打罪儿这玩意儿,开裆就连蛋。”

“你第一锅儿是什么罪儿?”老于忍俊不禁问道。

“也是盗窃。”

“几年?”

“十五年,打了十二年半,减了二年半。上锅儿罪儿是老刑法判的,重;这锅儿赶上新刑法,一万块钱三年,再加上重新犯罪一年,也就四年罪儿。犯罪这玩意儿就是这样,开裆就连蛋,你看看守所来来回回不总是这些人么,犯罪这玩意儿就是这样,开裆就连蛋,别不信。”小福解嘲道。

“里头号那个文双这回判了二十年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能判出个二十年呢?”老胖子不解地冲小福问道。

“他上一锅儿盗窃罪儿打到剩二年来的时候逃跑了,回来后又干了两起抢劫一起伤害,加上余罪,脱逃罪,数罪并罚,弄了二十年;在逃时找小姐还弄上性病了,他们爷俩儿把这辈子都贡献给劳改事业了!”

“哈哈”

“嘿,这个傻子又放了。”王冬来看着小铁窗外自语道。

一个身材矮小、容貌猥琐的中年男子,穿着看守所发的绿色秋衣,手中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窝头,笑着从小铁窗前走了过去。

“我在这儿待了四年,这傻子不知道进来多少回了──小偷,哪次都是拘个半年一年就放了,哪次放都拎个窝头回去给他儿子看,完事儿他该偷还偷。”王冬来感慨道。

“哈哈。”

“江涛不也──怎么没戴铐子呢?”白漠在和大家一起笑过之后不禁问道。

“他还没开庭呢,等开庭接完判决,二十四K纯白钢小铐儿就给他佩上了。”

“冬来,你说人被枪毙的时候能听到枪响不?”洪波突然转头问道。

“听不着吧。”王冬来沉吟了一下说道。“子弹从枪里射出来打到人身上就用秒;秒,你想想,才多长时间;零点零七秒之内,你大脑就已经没知觉了,你可能听到枪响吗?就能听到:预备──放。”

“都坐好了,不许回头。”前走廊上突然传来管教的吆喝声。

一阵儿杂乱的脚步声过后,一切复又归于平静。

“王哥,怎么抬出去一个呢,是你们号的不?”小旭在隔壁牢中问道。

“不是,等一会儿,我问问一二号。”王冬来转头冲着小铁窗外喊道:“老中,怎么了,怎么抬出去一个呢?”

“坐着板就死了,没病没灾的,旁边的人还以为他睡着了呢。你说怪不怪?!”老中在隔壁牢中答道。

“坐化了,修成正果了。”

……

“孩子们,来钱啦。”钱叔那张和蔼可亲的笑脸出现在了小铁窗前。

“洪波,你姐姐叫什么名?”被在押人员称为钱叔的管教看着登记簿问道。

“洪艳”洪波转头答道。

“二百,过来摁手印。”钱叔一边数着钱票,一边招呼道。

“他过不来了,在墙上锁着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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