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斤上路(1)

“千斤。”

“到。”

“收拾行李,走。”戈管教的声音从前廊里面传了过来。

“太快了,这才几天呢!”老于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一共判两年,再押几天送都送不出去了。”躺在小铁窗边的王冬来边说边坐起了身。“手纸给叠上没有?”

“叠了。”小福把叠成六角的手纸递给了千斤,千斤接过去塞进了卷成一小卷儿的铺盖卷儿中。

“对,带别的都没用,道上带点手纸就行,留着好放茅用。到那边不像在咱这里有长流水,放完大茅没有手纸可以水洗。”王冬来边说边从力士牌香烟盒中抽出了四五支烟递给了千斤。

“谢谢冬来。”千斤接过烟,藏进了衬衣内。

“谢啥呀,到那边好好的,早点儿回家。”

“冬来,等你回去就到水果大院找我,我请你喝酒。”千斤语调虽然生硬,却透着诚恳。

“行,我就是扔条胳膊扔条腿,也得早点儿干回去。”王冬来气昂昂地应道。

随着牢门上的铁链子哗啦一声响过之后,千斤在十几双羡慕的目光下,夹着他那小得可怜的铺盖卷儿钻了出去。

白漠木然地看着离去的千斤,感到的只是茫然困惑,就像对自己那不知该何去何从、何时才能有着落的案子感到茫然困惑一样对千斤的离去感到茫然困惑

“要是缓儿下来了,改判个十三四年,咱也往家奔。”洪波拖着他那哭咧咧的腔调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道。

“冬来,我这起诉都下来两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开庭呢?”老于也不禁转向王冬来焦灼地问道。

“着急有什么用,走的、放的、宣儿(死)的,我在这儿光送人就不知道送走多少了,谁不着急啊?!”王冬来说完之后,在小铁窗边又躺了下去。

白漠看着那狭小的卫生间中的便池,不知为什么,不禁总是下意识地想到自己家卫生间中的便池,于是恨恨地对着那有着长流水的便池又一次不能自持地暗下发狠道:“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里……”之后,就像又一次陷入那没完没了、如芒在背的惶恐不安中一样,很快又陷入对自己案子没完没了的思索中:“药是自己买的,这是推不掉的,自己已经指认了那家小药房──实际上大可不必去指认,就说记不住地方了。唉,‘口供’真像是挂在高处的口袋,一旦开了口,就‘漏’的一点儿什么都不剩了!那瓶饮料──也不行,从瓶盖上面的日期是可以查出来在哪儿买的,摊主也可能把自己指认出来。说药不是自己放的──女友实在是太懒了,第二天竟然一天没收拾桌子,自己已经供认了是在桌子上摁碎药片的,杯子也没刷,办案单位一定已经取了证……”白漠正想着,身后突然响起了啪啪的耳光声。

白漠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什么,老于正在打给王冬来按摩的小崽子。几记耳光过后,小崽子无声地流出了眼泪,于是这眼泪替小崽子又换来了几记更重的耳光。

“改造部门最烦的就是眼泪……”老于为能多给小崽子几记耳光找到了一个铁打的理由。

“你想抽烟跟我说一声呗,你偷颗烟上哪儿去抽啊,这号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盯着?”王冬来阴沉着脸,不知是对小崽子偷了他一支烟感到生气,还是因为老于对小崽子大打出手而感到不满。

过了一会儿之后,自感没趣的老于突然凑近了小崽子的后脑勺惊声道。“哎,这小崽子后脑勺儿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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