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塘马14(2)

塘马离邵笪虽然不远,但路途中要经过一片荒滩,上面满是丛生的板茅,只有一条狭隘的小路,风一吹,板茅叶相激,哗哗声一片,绿浪滚滚,茅花满天,所以甭说是小孩,就是大人不是大白天也不敢走那条路。

这伙根毫不犹豫地上路了,进入板茅丛时,他有几分胆怯,他拨开茅叶,在板茅交叉似隧道般的小路上前行,突然听到前面哗哗声一片,那声响没有节奏,格外响亮,不是由风激起。待前行一看,原来不知何时,有一头大水牛蹿到板茅丛中的小路上,正在板茅秆上磨蹭着,驱赶苍蝇。

乡间的公水牛干活厉害,也特别凶狠,小孩见了自然害怕,伙根一见扭头想跑,但杨氏临行前一再关照此事关系重大,无论如何要送到蒋先勇爷爷的手上。所以伙根一想到此,便收住了脚,他想从别的地方绕道走,但别的地方没路,他试着用小棍子赶走公牛,但公牛昂着头,扬着角,不为所动,急得伙根一身汗,怎么办?公牛不走,怎么办?只有活生生地从板茅中另行扒开一条路,但板茅丛中的板茅十分密集,板茅叶十分锋利,弄不好,要划伤身子。伙根一咬牙,眼一闭,硬是扒开一条口子,绕过公牛,穿到小路上。脚上已被板茅叶划破,鲜血直淌。当他把沾了血的小布袋交给蒋先勇爷爷时,蒋先勇拆开袋,看完信,一把搂住了他:“孩子,你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一支队战士得到情报,迅速转移,敌人扑了个空。

这个故事流传了好久,廖海涛住在刘正兴家,自然熟知其中的详情,所以他经常在工作战斗之余和这个小孩聊聊,并不时地向他灌输一些抗日的道理。一九四一年苏南是个大荒年,春季小麦严重歉收,许多农户家里揭不开锅,刘正兴虽有田产,但日子也好不到那里,夏日经常吃些大麦糊汤,伙根肚子经常咕咕叫,廖海涛总是叫警卫员把自己的那份饭菜匀一份给伙根……“多聪明的小孩!”廖海涛面对众人常常夸奖着小孩。

在紧张的整训比赛的间隙,哎,稻浪滚滚、稻香四溢的日子里,在古老的砖墙下、光溜溜的谷场上听到这古老韵味的山歌,廖的心境一下子由充满火药味的战争中切换到充满民俗情调的乡间生活上,他眼前又浮现起上杭双髻山、大岭下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那竹海、那山路、那屋脊两头上翘的建筑在眼前翻滚,那充满高亢之音的闽西山歌又在身边响起:“阿哥唱歌妹来和,我个山歌还更多,朝晨起来唱到夜,还剩十万八千箩”,“北风一起我就愁,夜脯冇被盖石头,旁人问我哪般盖?揽上揽下汗淋头”,“日头咁大晒死人,晒得阿哥汗淋淋,撩起衫尾擦郎汗,热在手上凉在心”。

廖脑中的闽西山歌在盘旋,伙根的吴歌在屋前回荡:“九月里打梧桐子,十月朝就剥橘子,十一月踢毽子,十二月年底搓圆子。”

伙根的山歌一结束,引来一片叫喊声,原来政治部的一些干部陆陆续续回来了,还有几个服务团的女战士路过此地听到唱歌,便驻足聆听起来,这一来,伙根有点不好意思了。

“同志们,这歌好听不好听?”廖海涛问道。

“好听!”众人齐说道。

廖海涛并没有像往昔开联欢会时说再来一个,而是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同志们,这些歌是好听,吴侬软语,连骂人的话都有一定的乐感,而且吴歌的内容很耐人寻味,这倒使我想起闽西的客家民歌,但是大家想到没有,现在还不是高唱这些民歌的时候,我们应该多唱的是那些抗日的歌曲,让抗日之音传播到苏南的千家万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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