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台抽水机一用上,这两村抢用农田之水的问题基本解决,时人称抽水机为洋龙,便把河段拐弯处、河床极深的“三眼潭”改称为“洋龙坝”。这“洋龙坝”一时远近闻名,四方皆知,塘马、新店反目为仇之事霎时消除,两村村民又其乐融融地相处一起。
洋龙抽水带来巨额的经济回报,但好景不长,这刘秀金为他人暗算,不慎沾上鸦片,不消几年,用尽积蓄,加之柴油难买,日寇入侵,田地荒芜,这洋龙抽水的财源枯竭,他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出去当,一来二去,田产几乎当光,只因妻子蒋氏剧烈抗争,才保住了房产。房子是保住了,屋内贵重之物不见,那豪宅徒具轮廓了。
这房子前后两排,皆为楼房,中间围成一院,前排四间开面,开有两门,二楼开有两个窗户,一楼开有三个窗户,后排的房屋更为高大,上下二层,建有围廊。在前、后代之间,建有空中长廊,以供出入。长廊全用木板,建有围栏,上面覆顶全用木板芒砖覆盖,再盖上瓦片。人行其上,睹园中景,水池假山依稀可辨,凤仙花挨墙而开,看院外,沟沿坟板茅摇曳,邵笪村炊烟袅袅。倘是晴日,看落日余晖,睹晚霞片片,确有一番销魂的神韵。
清晨,这楼房前排的门开了,随着一高大中年妇女的吆喝,一群鸡呱呱呱地跑了出来,未几,一位满脸稚气的新四军小战士走出大门,手里拿着一本书。
“小陈呀,天刚刚亮,出门做嗲过呀?”中年妇女一愣。
“看书呀。”
“嗲过书,这么好看?”中年妇女追问了一句。
“是大叔给我的,一本口算的书。”那小战士一边应着,一边坐在榉树下的石墩上看起书来,还不时地用铅笔画着,嘴里发出一些细小的声音。这小战士约莫十七八岁,中等个子,一米六五左右,眉毛又粗又浓,身子偏瘦,两条腿细而长,绑腿缠得紧紧的,帽子戴得正正的,衣服穿得紧紧的,在清晨凉凉的气候里,他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本发黄的书。
这小陈名叫陈辉,高淳人,年龄十八,别看他年龄小,却是个老战士。一九三八年八月便在家乡参加了革命,两个月以后便入了党,一九三九年三月又去皖南军部学习,分配到二支队战地服务团工作,成为江南指挥部的军需,后又担任四十七团供给处的会计,现在借调到旅部供给部工作。这小陈深知部队供给的重要,在战前的物资供给,战后的物资清理以及平时和民运工作的同志收粮收款干得极为出色,多次受到领导的表扬。新四军二支队旅部进入塘马,因刘秀金的房屋是深宅大院,便于钱财贮藏,他便和其他供给部的几个同志以及几个民运干部住在刘秀金家。前几天,偶尔谈起珠算之事,刘秀金拿出一书,说是父亲传下来的,自己看不进去。小陈接来一看,是同济大学出版的一部口算的算术书,此书的介绍方法,在一般的计算中可代替算盘。口算在战争环境中十分重要,他钻研了几天,有些问题还是弄不清,这一大早便坐在榉树下看起书来。
看了一会儿后,他拿起两个小桶走出门,放到门口的石板上,又拿起一根扁担,套上两只水钩,水钩往把手一钩,径直向西边的西沟塘走去。
“小陈呀,”门里迈出一人,“怎么好意思老叫你挑水啊。”那位高大的中年妇女追了出来,也许是脚太小,步子迈不大,只好站在门前的石阶上,满怀歉意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