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

听到威廉·史泰伦 (William Styron) 逝世的消息,当然毫无反应——他的书一本也没有读过,《苏菲的抉择》(Sophie,s Choice) 搬上银幕名噪一时,也从来不过电。倒忽然想起,以前曾经拥有一盒录像带,盒上标签写着“苏菲的抉择”,说不定还藏在储物室某个角落,继续收集尘埃。

不是不感到抱歉的。那是八十年代离开旧金山到香港“打天下”的一份临别礼物,送礼的是一位叫潘妮的影评人。她是政治意识强烈的女同志,打扮虽然粗豪,但不像一般以男人婆姿态闯荡江湖的拉拉那么排男,在试片室见面有说有笑,后来因为大家都住在卡斯特罗区,还相约喝茶聊天。她的摇笔杆生涯并不长久,而且中断得非常突然:艾滋铺天盖地侵袭同志小区,毅然抛笔投身医疗训练班,成为全职照顾艾滋病人的专门护士。当时靠“世纪绝症”扬名立万的投机主义者不计其数,政客以它拉票,千奇百怪的助基组织如雨后春笋,没有很多人会笨得像她那样,坐言起行担起粗重工夫。

她听闻我东移,百忙中抽时间道别。塞过来一盒录像带,骄傲宣布:“精彩咸片选段,旅途不可或缺!”认定香港是基佬沙漠,同道中人穷极无聊只能从映像找到慰藉。其实在春宫国度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派人,停留在赏玩图片层次,从来不喜活动的妖精打架。礼物不能拒绝,于是问题来了:过海关被查出怎么办?她忽然计上心头,拿起笔在标签写上“苏菲的抉择”:“他们会以为是那部电影,万一验明正身,你也可以说是名叫苏菲的朋友送的,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馅。”此后通讯,我称她苏菲。二十多年就这样过去了,早就失去联络。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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