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性

《笑谈大先生》替鲁迅看过相后,陈丹青接着谈他的“好玩”,这也真令人眉开眼笑。虽然极赞成“长期以来,我们不是总在猜测鲁迅先生要是活在今天会怎么样?阿弥陀佛,还是将鲁迅放回他诅咒的时代吧”,我想单因为可以读到这一个章回,他应该不介意在今天陪我们一同呼吸污染的空气。

我不是鲁迅的忠实读者,除了《阿Q正传》几篇念中学时被逼阅读的短篇小说,只拉拉杂杂看过为数有限的杂文,所以最多算约莫领教过他笔锋的犀利,没有能够深切体会他的好玩。陈丹青对鲁迅公不公允,当然不在我理解范围之内,但他引申的说话十分中听:“五四众人的批判文章总归及不过鲁迅,不在主张和道理,而在鲁迅懂得写作的愉悦,懂得词语调度的快感,懂得文章的游戏性,写文章不见游戏性,观点便只是观点,深不到哪里去的。”这真是性情中人的见解,处处渗透一种享乐主义的颓废,出自经历过“文革”的知青,尤其教人叹服。正统中国思想里,文章从来都是严肃的经国大业,文化纵使断层,封建渣滓继续找到空间生存,几曾有人胆敢公开歌颂游戏。在那么事事以意识形态先行的环境下成长,居然修成如此正果,确是异数——查建英说在内地“他的口诛笔伐受到各路媒体的热烈欢迎”,但愿是真的,那表示毫无廉耻铺天盖地消费化的社会,还有一点找到良心的希望。

“好玩的人懂得自嘲,懂得进退,他总是放松的,游戏的,豁达的,‘好玩’,是人格乃至命运的庞大的余地、丰富的侧面、宽厚的背景。”陈丹青写的不单是鲁迅吧?在为古人画肖像的同时,不会没有言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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