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学校里做过体检。”我不知道安怎么做的她的检查。如果蓝色眼睛会有帮助的话,我希望她能回来。在这个房间里有种感觉,是一种我不太明白的感觉,好像空气不是很灵活,有什么东西会伤害到自己。
五年以后,对安琪儿医生玩忽职守的索赔报道才在地方报纸上出现。又过了一年他才离开索森德医院,一个健康权威机构把他派到了一个私人部门,然后他去了马拉加的一个诊所。我有一段时间追踪了他的情况。我有这种兴趣。
那个血液病医生笑了。他的牙齿从中间向外豁着,就好像他往嘴里一下塞了太多的东西。贪婪的牙齿。“聪明的女孩。你喜欢体检吗,凯特?你的体育怎么样,或者参加什么比赛呢?”
“我的名字叫凯瑟琳。”我说。他不笑了,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有点紧张。他又清了清喉咙,低着头接着说:
“嗯,那现在你明白了。血栓会分裂成两块儿,其中的一块儿会进入你的——进入她的头。那就是影响到她的东西了,医生们称之为脑栓塞。你现在可能还不想知道这些,我以后再给你讲吧,凯特,凯瑟琳。”
我什么都没说。我忙着想血栓咳嗽糖呢,绿色的糖块中间有一条红色的条纹。
“脑栓塞,她的脑栓塞很特别,非同寻常的完整。”
我想象着我母亲腿里面的血液。它是静止的,慢慢变浓,就像海边的淤泥,脚下踩着的淤泥。安琪儿医生还在说话,他的声音向上扬着,变成了询问。我看着他潮湿的眼睛。
“什么?”
“我问你想不想看看它,栓塞物,血液的凝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什么是血栓,我想这会有帮助的,你觉得呢?把东西拿出来看看,把事情搞明白。”
我什么都没说。
他说:“来看看。”
“好的。”
他又笑了,然后站起来。在房间的角落里有个手推车,上面有两个乱七八糟的托盘。安琪儿医生从下面的托盘里拿出一个罐。他拿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里面红色的什么东西,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他在干什么。
我不想看他拿着的东西。我想闭上眼睛,但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我希望安回来。我想我不害怕,但我希望现在在很远的地方。我的母亲在开车,开着福特·血栓。
“在这儿。你想拿着它吗?”
“不。”他没听到我的声音。我的拳头紧紧地握着,靠在我的身体两侧。安琪儿医生把那个罐拿到我的眼前。我不能太仔细地看,它让我的眼睛疼,就像是牙医的灯光。
这个罐让我想起玻璃鱼缸。在透明的液体中挂着一块宝石,是深红色的玫瑰,就像婴儿的手那么大,旁边紧连着一滴浅一点颜色的血。
“拿着吧。你不是经常能看到它,不是吗?”
“不是。”
“不。”我抬头看着安琪儿医生。他的微笑穿透了我,但这微笑不是对着我的。我可以回顾到十八年前,在他潮湿的眼睛里,我可以看出来,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想帮我。他不能理解他做了什么错事儿。在那个时候和现在,我都不能解开这种迷惑。也许他也从来也没有明白过。
直到他把那个罐拿走了,我才感到气愤。然后我就站起来开始尖叫,气得喘不上气来。安和护士进来了,我们就离开了。我再也没有去做那个检查。在医院门口,梅的车开得越来越快,围栏模糊得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条纹。
在第九个晚上,我梦见了伊斯坦布尔。梦里面我在买新鲜的阿月浑子果实,我一天什么都没有吃。
有什么东西在拥挤的街道上跟着我。那是一只狗,但它身上长着鳞,是畸形可怕的怪物。它的口和鼻都在头上的部位。没人注意到它的存在。我到了辛巴达游客旅馆,上楼走到房间的时候,发现门掩着一条缝,门锁被撬开了。
所有的东西都没了。那些红宝石,我的笔记本,外面有印花纹的皮革公文包。这感觉就像是有人偷走了我的灵魂。我站在那儿,怅然若失。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一声难听的声音,是爪子敲在砖石台阶上的声音。
我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以前醒过来了。通常在这个时间我都比较敏捷,但今天早晨不是。好像有什么事故要发生了。我下楼去了厨房,煮了些咖啡,烤了几片面包。我把上面烤焦了的地方弄掉,就端着我的早饭到了屋顶花园。
格罗特比我早到那儿,正在读过期的《法兰克福汇报》。在铁质的桌子上面有一杯酸梅汁和一瓶伏特加。她抬头看看我,点了一下头,就低下头继续读报。
我坐下来吃烤焦的面包。太阳升起来了,我脚下的石头瓦片开始变热。今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别盯着我看。”
我抬头看着她说:“我没有。”
“你总是盯着别人,凯瑟琳,就像一只猫。我有癌症,你知道吗?”她把那张报纸放平,叠起来。“你不明白。我很老了,它只能慢慢地杀了我。有些人要我去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