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疼痛的代价(17)

71192x:知道这个对你没好处。

我猛地按了一下开关。屏幕痛苦地小声哼了一下,就关闭了。我想到安和拉尔夫。应不应该告诉他们?但这也可能什么事儿都没有。我试着去想,我是不是会被通过网络找到,但答案是不知道。这是个我毫无经验的世界。我在姐姐的房间了退了几步。

互联网上会留下太多的印记,我不信任它。在电脑里面,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监视着。如果有别人也在寻找“三位一体”,那么因特网就是最笨的寻找方法,是最危险的。会有更好的方法找到珠宝。

我不是唯一一个找宝贝的人。我不知道别人都是谁。即使这样,我在他们身上还是找到了一种安慰,好像他们的威胁恰恰证明了我是对的。

我的第一颗宝石是梅给我的生日礼物,那时我十一岁。那是一颗像鸡蛋般大小的紫水晶,紫色是那么的淡,必须要把光线集中才能看到。你必须正好拿对了角度才能看到紫藤花的颜色。

我回想着,母亲的话好像就在耳边。在浴室的镜子前,她的脸颊就在我的脸颊旁。好了,你太可爱了,我能把你吃掉!这块鸡蛋宝石就是这样的可爱,我想吃掉它,把它放在自己的身体里。我和它一起在床上睡觉,就像是别的孩子还拿着他们的旧玩具一样。我把它放在嘴里去上学,安想制止我,她怕我在路上把它吞下去。几年以前,我曾经吞下过铅笔头。那块紫水晶在我的牙齿上咔嗒咔嗒就像是冰薄荷,它让我感觉不到饿。我肚子里装满了石头。

我开始收集宝石,周末去马尔盖特时我就在海边捡红玉髓和玛瑙。我用科学的原则给它们分类。我那时还没有爱上它们,只是喜欢它们的不同和相同之处。他们都很像,但又不像,是不同的声音唱出来的旋律。在它们身上有些东西是很可靠的,是可以确信的、有把握的。

这并不是我找“三位一体”的原因,哪一条都不是,这一点我有把握。我不是在找逃避过去的方法,过去就存在于我做的所有事情中。对某些东西的需求早就在那儿了,在伊迪丝死之前就存在了。我一直都记得,那是一种着魔的感觉,就像是贮存着的爱变质了。在我内心有一种期待发生的爱,而那件宝贝就正好是这种爱。

安琪儿医生不是我们的医生,萨金特医生才是。医院都是一样的,但是走廊不同。在这个建筑物里,墙从地面到中间都是绿色的,从中间到房顶是棕色的。在萨金特医生的医院里,墙是黄色的,在中间有一个红条。我小一点儿的时候,安曾经告诉我那是一条走得快点儿的长条,能帮助人们快点儿好。伊迪丝死后我就不相信这个了,虽然我很想念那个红条。

“安琪儿医生不是我们的医生。”我说,“萨金特医生才是。我们为什么不去看萨金特医生呢?”

“因为萨金特医生是个开业医生,这个医生是个血液病专科医生。”安说。我们和一个护士一起走在两种颜色的走廊里。在她的左膝盖上,便宜的丝袜下面贴着块橡皮膏。当你还是孩子的时候,膝盖是非常重要的。在三岁的时候,你就可以在三十步远的地方认出父母的膝盖,这是我在一本杂志上读到的。到七岁的时候,这种功能就所剩无几了。但尽管如此,那个护士的膝盖还是比她的脸离我近些。从她的膝盖上我可以看出,她没有很好地照顾自己。所以在一开始,我很高兴我和安琪儿医生在一起。他的膝盖在桌子后面,头发是红色的。他跟我说你好,然后就继续写东西,我坐在那儿等着他注意我。

这房间里充满了消毒剂和还有没洗的衣服的味道。桌子上的标示牌写着:安琪儿医生,血液病学医生。第三个词我好多年以后才明白。医生不住地咳嗽。嗯,咳咳。他一咳嗽我就想打他。我觉得他很无礼,不跟我讲话。其他人跟我讲了好几天的话了。

“咳咳。”

我环顾四周。墙上没有什么美丽的图片,只有一张海报,上面是八种血栓的图片,每一种都有自己的名字,鸡油、葡萄干果冻。我觉得这就像是味道:脆皮鸡油,鸡油馅儿饼,葡萄干果冻冰淇淋,葡萄干果酱果冻。我知道什么叫血栓。

“咳咳。”

“你应该治一治咳嗽。”

“嗯?”

他抬头看着我。他的眼睛好像看着我,但是他没有真正地看。他对孩子没有感觉,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我们在他看来是隐形的。坐在这个检查室里的我不明白这一点,但现在我看出来了。我从迪亚巴克尔的宝石房间的窗口看着他,听着头顶上鸽子滴嗒滴嗒的脚步声。

“你应该治一治你的咳嗽,你是医生。”

他笑了,好像我说了个他没听明白的笑话,然后继续写东西。我已经觉得无聊了,已经无聊了好一会儿了。从窗子的外面传来水声,我想象着那些流水。有个蓝色的喷泉,还有红色的鱼,我喂它们。我拿着一包脆皮鸡油,把它们洒在水面上。

我坐在那看着安琪儿医生的头。他秃顶的皮肤是红色的。我不知道他喝什么。我母亲喝荷兰金酒,纯的,还有两瓶呢。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把那两瓶剩下的荷兰金酒送给安琪儿医生,那就会让他的皮肤变得更红。他感觉到我在看他,就停下笔,抬头看着我。

“你是凯特,对吗?你几岁了,凯特?”

“八岁。”我撒了谎。我想看看他是不是够聪明,能发现事实。这是一个测试。他眨眨眼,笑了。我已经打败了他。

“八岁,你知道吗?我有个病人今年八十八岁。两个数字八像两个胖女士。”

我什么都没说。我没什么要对他说的。“凯特,你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别说那个。”

“我很抱歉,我——”

“我不想让你说那个词。”但我耸耸肩,好像这并不重要。窗户是打开的,但房间里还是很潮湿,太热了,我的衣服都贴在了腿上。我想象着在外面,在寒冷的十二月的寒风里面跑着,那喷泉还有那鱼,蓝色的和红色的。

“我明白。嗯,你的——她的腿上有个地方很疼,那是个血栓,在静脉深处有一个血液凝固的地方。明白这一点很重要。”

“我知道什么是血栓。”我说。我想着八颗薄荷糖巧克力血栓。这不算是个名字,就是对血栓来说也不算。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不是吗?在人不怎么活动的时候,就会有血栓出现——当他们活动得不够的时候,血液就不运动。有时候血栓的发生是由于家族遗传,就像蓝色的眼睛。这就是你为什么要来这儿做个体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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