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它是什么,”老太太说,她的眼睛还盯在电视机上。她的声音变得很柔和,好像在深思熟虑。“你在这儿找到我,你很聪明啊,或者说是幸运。还带给我这件礼物,它算是件礼物吗?”
“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
“我的父亲曾经要买“三位一体”的。”
“什么?”
在电视机屏幕发出的光线下,房间里一片寂静。我转头盯着格罗特,因为我禁不住要这么做。她脸侧面的轮廓更加柔和,但是眼睛还是一样的犀利。遥控器还在她的手里。
“你的父亲得到过“三位一体”?”
“你没有听我说,”格罗特说。“我的父亲收集精美的珠宝,但他不善理财。你想要的这件珠宝,在伦敦曾经有人要卖给他,在世纪之交的时候,我想。不幸的是,对我父亲来说它太贵了,简直是贵得荒唐。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再富有得一塌糊涂了,这宝贝就从他手里溜走了,他的后半生一直都在为这件事后悔不已。过去他喝醉了的时候就常常提起,这会让他掉眼泪的。”她暂停了电视,转向我。“我再也忍受不了看着男人哭了。”
“谁买走了呢?”
她耸耸肩,撅起嘴。
“卖方是谁呢?”
“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坐在那儿没动,看着她。她说的可能是真的,我知道“三位一体”十九世纪的时候在英格兰。这和事实相符,而且这个老太太看上去像是在讲真话。但是,表面现象经常是带有欺骗性的。我估量着她,盯着她看,这让她开始坐立不安。
“你不相信我?”
“我也不知道。”
格罗特动了一下嘴唇。她现在看起来没有局促不安,而是很骄傲。我犯了个错误。早晚我会发现,我总是犯错误。“我以前听说过“三位一体”的故事,听说过拥有它的人,还有那些知道谁拥有它的人。不过,我总是在听故事……”
“你不相信我。”她掌握了主动权。
“你有什么证明吗?”
“对你没有。”她低语着。现在她面无表情,眼睛盯着电视机屏幕,嘴唇和颧骨就像蜡像一样明朗清楚。
我在她旁边坐着,眼睛也在盯着电视,但什么都没看到。我试着不带任何感情地判断一下形势,因为我从来都不声称自己是个好人,只是擅长做我做的事。如果我现在走,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晚上我还得回来。不管他的块头有多大,我只看到了这么一个保护她的人,只有一个摄像头。但偷东西在这个地方不是办法。在这座房子里,我不知道我要什么,或者什么值得偷。我看到的只是个满肚子话的老太太,如果我可以偷走那些话就好了。
失望在我身体里蔓延开来,我努力地把它赶走。五年来,每一天它都变得更难以忽视,今天也更是不容易。在我旁边,那个老太太咯咯地笑了。我抬头看她时,她也正用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
“你现在有麻烦了,不是吗?看得出来。如果我不帮你,你会做什么呢?如果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打算去哪儿呢?啊?”
我不知道。我可以对自己说,但不能跟她讲。
“你找了多久了?”她的声音现在变得很温和。我摇摇头站起来。海螺珍珠就在旁边的桌子上,我把它拿起来。不管我要去哪儿,这都可以买张机票了。
“等等,我说等等。”格罗特用力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的腿很细,就像棍子一样僵硬。她一站起来,腿就开始发抖。“你要等我让你走的时候才能走。我问你你找了多久了,因为我不知道你对珠宝了解多少。”
“我知道我需要知道的一切。”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土耳其百万里拉的钞票,把珍珠包好,就像包着一枚钻石。
“是啊,我敢说你了解一切。”老太太说。她蹒跚地向我走近了一步,然后提高了她的声音,就好像我已经走了一样。“我需要个人,一个雇工。”
“我不是佣人。”
“一个工人,一个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什么东西的人。我父亲喜欢宝石,我拥有的宝石比你这辈子见过的还多,也比我想要的要多。”她又走近一步。现在她站得比较稳了。她是个很高大的老太太。“我有个建议。既然你在这儿,我想让你来把我父亲的宝石进行分类。”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啊,我父亲的日记会在这里,那些交易的记录就在里面。为我工作吧,我们看看是不是能找到它。”
门就在我旁边,阳光从帘子外缓缓地射进来。
“我很同情你,凯瑟琳·斯特恩。在这个工作还等着你来做的时候,接受吧。”
我转身放下我的包。珍珠还在我的手里,我把它拿出来。格罗特摆摆手。“咳——你留着吧。”
“不,这是给你的。”我走到她身边。“我从来都不喜欢珍珠。”
“不喜欢?”她扬起一只描画过的眉毛,接过珍珠。“那我会教给你怎么喜欢它们的,我们有时间。”
一架飞机在头顶上轰鸣而过,就像在炎热的天空中平稳飞行的一块金属。格罗特对我微笑着,她的牙齿是灰白色、粉白色、黄色的,都是珍珠的颜色。她伸出了她的手,我也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宝石的生命是死亡的生命,它们从来都是沿着时间倒回的,从不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