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早上,尹凡七点四十就来到组织部干部科办公室,在报到时已分配给自己的那张办公桌前坐下。这时机关里还没来人,办公室静悄悄的。他坐下后静默了几分钟,似乎是体验一下坐办公桌的滋味。然后他起身,拿起扫把把办公室打扫了一遍,又提起热水瓶去打开水。不久,先是陈科长,然后是干部科的干事小刘也都进了办公室。
陈科长说:“你一来就劳驾你来打扫了。”
小刘也说:“真是不好意思。”
尹凡说:“这有什么?我初来,这些事我都应当干的。”
小刘说:“以后我们俩轮着干吧。”小刘就给三个人一人泡上了一杯茶。
大约到了八点半,电话铃响了,陈科长接了电话后对尹凡说:“杜部长要跟你谈一次话,要你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说罢,带着尹凡来到杜副部长的办公室。
分管领导和新来的部下谈话,这是市委组织部的一个规矩。两人来到杜南副部长的办公室,陈科长敲敲门,里面传出声音:“进来!”
原来,在机关里工作久了,干部们对于敲门的声音颇有分辨的本领。上级到下级的办公室,一般很少敲门,往往直接推门就进去了。也有客气一点先敲门的,但敲的声音或者很随意,或者很果断,而且只要里面有人,不等回答,也就进去了。但下级敲上级的门,则大都小心翼翼,轻轻地,声音大小的程度以里面刚好能听见为度:敲重了,怕领导觉得冒犯而不高兴;敲轻了,又怕里面听不见。陈科长敲门的声音恰到好处地表明了自己下级的身份,所以里面的声音也就当仁不让地显示出主人的身份。
进去后,陈科长恭敬地喊了声:“杜部长!”——按照机关的习惯,他把杜南副部长的“副”字给省略了——然后把尹凡介绍给杜部长,杜部长点点头:“坐吧!”他的目光只接触了一下陈科长,就移到尹凡身上。陈科长知道自己应该退出了,他给杜部长的杯子里添上开水,又给尹凡倒了一杯水,然后掩上门出去了。
杜部长的桌子上摊着一份东西,似乎是一份文件,另外还有当天新到的报纸,尚未打开。他把这些东西稍微理了理,然后用一种慈祥的口气对尹凡说:“不错嘛,小伙子!过五关斩六将,能够凭真才实学考进机关,说明你的基础还是很好的。特别你的学历又高,又是搞社会学专业的,我们组织部门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尹凡听杜部长初次见面就这样夸奖自己,有点不知所措,说:“正好临场发挥得好罢了。感谢组织上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来了以后,我要多向机关的同志们学习。”
“很好,进了机关,尤其是进了组织部门,是要保持谦虚的态度,要夹起尾巴做人,这样才能进步。”说到这里,杜部长“呷”了一口水,“你们初到机关的同志,我们代表组织上跟你们谈谈心,作一些必要的交代,是为了今后能够更好地工作”,他的表情严肃起来,“这个嘛,到组织部门工作,最重要的是要严守组织纪律,尤其是搞干部工作,涉及到许多党委的机密,特别要小心谨慎。确定你到组织部之前,我们派了同志到高专考察,据高专的领导反映,你在这方面还是能够靠得住的。”
尹凡在高专工作时并没有接触什么机密东西,本来谈不上什么靠得住靠不住,他不知道为什么考察回来会给他这么个结论,或许是他一贯工作表现还认真,对领导态度也还尊敬,而且除了爱人调动问题,从没去找过领导提出过什么要求;再就是他性格向来沉稳,不大喜欢表现自己?要不然就是领导希望他能进组织部,以后万一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来疏通关系?想到最后这一点,他又不免为自己感到好笑:你人还没进来上班,就想到将来学校的领导可能会来找你托关系,未免太有点自我膨胀了吧!
杜部长说完刚才的话,表情又疏朗了:“当然,干部工作固然重要,党员发展和党的组织建设也是组织工作十分重要的方面。”他在语气上把“十分重要”几个字做了强调,“有的同志对组织部门内部的分工有不正确的看法,说什么在组织部里,干部口是管‘干部’的,而党建口是管‘干’的,这就不妥嘛!都是党的工作,都是在市委统一领导下,只有分工的不同,没有轻重的区别,以后你听见别人有不正确的说法,可以反驳他们。我就从来不认为自己个人怎么重要,都是代表市委在做工作嘛,你说呢?”尽管他这样说,但尹凡看得出来,杜部长的内心还是满自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