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追凶(5)

 

第三章 战北平

回到公安厅,孙铭堂将两起灭门命案以及其关联性向上面汇报了,请求上面尽快发布搜捕令,去日本商会处搜捕凶手。另外,他通过青帮残余势力和以前地下党的关系,搜寻黑档案,想赶在凶手之前寻到“屠樱小组”剩余的另外两个人——侯入将和孽海花的下落。

上面很快批下搜捕令,孙铭堂与李队长带着一对刑侦队员匆匆赶往日本商会处,然而却扑了个空。商会处的佐藤处长迫于压力,说那个日本女人自称宫野明美,是他在东京“爱马社”遛马时认识的,去年随他来到中国,成了他的情妇。自从那天下午,她出去遛马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佐藤处长也没有派人寻找,因为宫野明美出门不归是常有的事了。

孙铭堂带着小胡进了宫野明美的房间,那是一间日式的小木房,摆着两张榻榻米和一张矮矮的木床。墙壁上挂着日本天皇图和几张奔马图。他们在室内仔细搜了一番,除了一些贵重的衣服外,几乎没有什么东西。

梳妆台上摆着的化妆品引起了孙铭堂的注意,他在潜伏时常常会乔装,所以对化妆品颇有研究。他拧开每个化妆品的盖子,捏起来闻一闻,看一下用量,心中有了些底:这个女人惯用蓝色唇膏和眼影,喜欢用假胡子和粗短的假眉毛——她善于女扮男装!

这时,梳妆台上的一个小铜匣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打开匣子,里面现出一把薄如纸片的剔眉刀,眉刀刀口上缺了三个口子,孙铭堂的脑海中闪电般划过一个景象:

十年前,孽海花翘着兰花指帮他乔装,手上一把缺口的剔眉刀“嚓嚓”修着他的头发和眉毛,眉刀上映出孽海花那张吹弹可破的脸——那是一张清秀得像女人的脸!

孙铭堂盯着那把眉刀,心弦颤动不已,难道孽海花已经被宫野明美杀了,或者,宫野明美就是孽海花?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小胡忽然“咦”了一声,对着梳妆镜说道:“这个镜子上好像有东西?”

孙铭堂也感觉到了,拿手蘸了蘸,放到鼻下一闻,却是唇膏。宫野明美为什么把唇膏涂在镜子上?他往后退了几步,镜子上似乎用唇膏写了些日文。他捏起粉拍子沾了些白粉,冲着镜子吹了吹,上面渐渐显出一句斜着写下的日文:

“杀——天——皇——特——使——者——灭——门。”

孙铭堂倒抽一口凉气,凶手果然是冲着“屠樱小组”而来!这个宫野明美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与天皇特使又有什么关联?

孙铭堂在商会处周边安插下几个探子,便匆匆回家,向妻子和几个佣人嘱咐一番,让她们处处小心,又在家附近安插下探子,这才满怀忧虑地回到公安厅。

刚抵达办公室,电话就响了,那边一个声音道:“副局长,查到侯入将和孽海花的消息,解放后他们一直潜藏在北京!侯入将军统特务的身份半年前暴露,被关押在团河农场进行改造——对了,他是自首的!孽海花在我们抓捕的过程中神秘失踪!”

孙铭堂原以为两人可能已经被暗杀,想不到还在人世,心中一喜,道:“好,我近日去北京,你安排一下,我要见侯入将一面!还有,安排两个狱警专门看守他,不要让任何可疑的人接近他!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挂了电话,孙铭堂叫来李队长,吩咐道:“我要去一趟北京,宫野明美可能会追杀我,你安排人手,随时注意上下飞机的旅客!有可疑的人,立刻盘查!”

孙铭堂布置好眼线,带着小胡驱车向机场赶去。一路上,他让小胡放慢车速,摇下车窗,有意引起路边人群的注意。他深知凶手可能就藏在附近,为了家人的安全,他必须将自己暴露出来,让凶手围着自己打转。

候机的时候,孙铭堂让小胡给几家报社打了电话,就地召开两起灭门惨案的新闻发布会。然后,在闪光灯的照耀下,他踏上了去北京的飞机。

抵达北京,北京警局早已派人等候着。孙铭堂从警车上看着北京错综复杂的胡同,想起十年前在这里与军统特工谋划暗杀天皇特使的往事,不由唏嘘不已。当年街头巷尾都是鬼子,而今,江山已回到国人手中,民生欣荣,那些牺牲的仁人志士总算也能含笑九泉了。

团河农场位于北京南郊,关押着大量的政治犯。两个狱警押着侯入将来到隔离室,侯入将见到孙铭堂面色变了一下,孙铭堂对狱警点了点头,两个狱警出去了。

孙铭堂上前握住侯入将的手,叹道:“侯兄,十年不见,我们都老了。”又毫不隐瞒地将自己潜伏的身份说了出来。

侯入将苦笑一声,只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能钦佩你的胆识,当年你选对了党派。”

两人寒暄罢,孙铭堂忽道:“侯兄,我有一事相问,当年‘屠樱七人组’剩下五人,只有你和孽海花继续留在了北平,你在被捕前与他可曾有过联络?”

侯入将忽然咬牙切齿道:“岂止是联络!”

孙铭堂没有注意他的表情,继续道:“‘屠樱小组’中的张大发和王四川相继在上海被人灭门,我掌握了证据,日本那边派来杀手,想为当年被刺的天皇特使复仇!只怕……”

侯入将瞪圆了眼睛:“你们抓到凶手了?”

孙铭堂道:“没有,但我有把握,杀手已经潜入了北京!我也是他的刺杀对象之一,他不会放过我的!”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侯入将,“还有你!”

侯入将手上的镣铐发出声响,他的手在颤抖:“这么说,我的行踪也已经暴露了?”

孙铭堂点燃一支烟,送到他口中,自己也点了一根烟,说道:“你我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侯入将狠狠地抽了几口烟,半晌说道:“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会被捕吗?因为我在躲一个人——不,他简直就是个恶鬼!我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他杀死,所以我宁愿选择自首,来蹲大牢!”

孙铭堂心中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你在躲孽海花?”

侯入将狐疑地看他一眼,眼中起了一层仇恨的雾气,说道:“不错!那天我们五人在胡同里分贝后,我和孽海花连夜逃跑,在一个荒村里躲了起来,后来我们冒充了荒村里两个死去的农民,挺了过去。鬼子被打跑后,我们联系军统组织,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上线都死了,我们成了死棋!后来解放了,那两个死去的农民的亲戚从外面逃荒回来,他们怀疑我们杀了那两个农民,于是偷偷报了警。我们稀里糊涂地被抓,以为军统特工的身份暴露,连夜跑了。

“孽海花这个狗娘养的是戏子出身,会易容术,他乔装成一个算命的,把我扮成个卖狗皮膏药的。我们一路上奔走讨生活,就那么过了半年,我厌倦了,渐渐想回老家。孽海花就跟我在路上散了。我的老婆孩子都在,还有我瞎眼的老娘,他们都还认得我。

“谁知,我的好日子过了不到一个月,有一天晚上,我从天桥卖老鼠药回来,一推开门——天啊,我看到了什么!老婆孩子的尸体!我听到厨房里有响声,去门口抓了块砖头就冲了进去,我看到了孽海花!那个畜生翘着个兰花指,挥着把剔骨刀,在砍我娘!他看到了我,鬼里鬼气地笑了一声,就扑了上来。我在天桥也是个卖把式的,他跟我斗了一回,剔骨刀折断了,他跟个狸猫一样蹿上了窗户,跳了下去。我出去追,哪里还有他的影儿!

“我埋了妻儿老小的尸体,警局那边就有人闻风而来——邻居报了警!当时一时胆怯,唯恐自己一不留神就被孽海花给暗算了,报不了家仇,于是我当场自首,说出自己军统特工的身份,把孽海花供了出来!本想借助警方的力量迅速送他进鬼门关,谁知那个畜生早没了影儿!我悔啊!如果能出去,追到天涯海角,我都要亲手宰了他!”他恶狠狠地说完最后一句,将烟头掐灭。

孙铭堂听完,沉默良久,他本以为凶手就是那个日本女人宫野明美,现在这个想法开始动摇了。难道凶手一直是孽海花?他为什么要追杀“屠樱小组”的人,莫非他是要灭口以保全自己?不对,宫野明美是去年刚到上海的,他一直在上海寻仇,孽海花一直在北京。难道凶手是两个人?或者,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他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临走时,孙铭堂忽然说:“如果我向上面申请保释你,你愿意成为靶子将凶手钓出来吗?”

侯入将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色:“只要能抓住那个畜生,不要说是将我当靶子,就是将我大卸八块,我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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