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妈大声说,我当时就说不要这孩子,是你舍不得是个儿子,非要,还让我去你家闹,逼你老婆离婚。现在倒又怪起我来……我小妈噼里啪啦说得像放炮。我爸生气地说:那要不是我出了这主意,你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吗?还不知足!
我在门外跟让雷劈了似的,差点没吞下自己的舌头。我一直觉得我爸也不容易,这前半生折腾的也够累的。虽然我实在不愿回家看我小妈的脸色,但我还是尽量两个星期回来一次,就当陪我爸吃顿饭也好。结果我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都是他幕后主使的。说实话他要不是我爸我当时就一刀捅死他。乔伊说这话时满眼噬血。
我“咣”地一脚踢开他们的房门,指着我爸就喊,“你不是人,你毁了我的家,你毁了我。我以后再也不回来,我没有你这样的爸!”
我爸跟我小妈都愣了,不过毕竟我爸在政界沉浮了多年,见过世面。他立刻过来说“小伊,你别生气。这不都是吵架的气话,你怎么能当真呢?小孩子就是什么都认真。”他竟然还笑,就好像我无理取闹,他好脾气不与我计较一样。我不理他,背起包就往外走。我爸拦也拦不住,一直追到楼门口。
我听得一头雾水。她看我有点糊涂就说,姐,你不能理解吧。我爸他做梦都想要个儿子。从小就把我当儿子养,梳个小子头,男孩儿玩啥我玩啥。抽烟、喝酒、打麻将、吹牛,没有一样我不会,直到去年我把头发留长才像点女生。
她又把酒瓶捧起来使劲灌。我又无言了。这不都社会主义新天地男女平等了嘛,怎么还有这事?
那天我临走时,我爸好像在我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到学校我才发现又是张卡。卡、卡,卡死我算了。我看见这卡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噎死。每次就知道拿卡打发我,我爸给,我妈寄,永远都是救灾扶贫的样子,开口就问有没有钱,他们有谁真的关心过我?
她眼睛红了,我喉咙也堵了。
我找个提款机把卡塞进去一看,一个“5”后面三个“0”呢。
呵,呵,老头儿知道说漏嘴了要拿钱堵啊。乔伊咬着牙说的抑扬顿挫。
我吞了吞口水,晕菜啊。这五千块钱对那些高官富商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于我们这些穷学生也不是一笔小钱了。
你……不会一气之下全花了吧?我轻声地问她。
对啊,花了啊。她放肆地大笑,妹妹我别的本事不敢说,花钱的本事可绝对一流。三天之内一分不剩。再说,当时我一姐妹儿惹了麻烦,我扔了两千给她平事儿了。这钱就得花,不花别说对不起自己还对不起给钱的呢!何不快点儿花掉,你痛快,我痛快,大家都痛快。
她微笑,好像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好像自己幸福得没有一点疼痛。不知为什么,我这个能说会道的大姐,面对乔伊竟然没词儿,所以干脆用酒堵住嘴。
我和乔伊喝了很多酒,吐的惊天地泣鬼神的。
最后,她趴在我的腿上眼泪簌簌地往下淌。她迷迷糊糊地问我,姐,你说他们怎么就不明白,钱不是什么都能买的呢?我也喝多了,看什么都好几重影,嘴都张不开了。但为什么心里的痛这么清楚呢?
从这天开始乔伊就是我比亲妹子还亲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