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前的乔伊左手抱瓶喜力右手夹根小烟儿,滔滔不绝地像讲一个新上映的韩国电视剧似的讲她家里的风云变幻……
我爸刚开始也就是一小职员,过着每天端茶倒水装孙子的日子。但他头脑够精,做事也果断,又能左右逢源,一路拼杀,也是一路三级跳,没几年就可以在他们大楼里呼来喝去了。我妈本来是老师,温文尔雅,为人师表,时不时也评个先进啊,优秀啊,什么的。后来下海经商,靠着我爸在政界的关系,也很快就是一新崛起的商界女强人。我是他们的独生女儿,天真可爱,人见人夸,在学校又是班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乔伊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看得出对于她来说那的确是最快乐的日子。
她吐了口烟圈接着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叫饱暖思淫欲吧。他们在社交场上混久了,也都不安分了。我爸在外面有个金屋,很少回家。我妈也不省油,整天心跟燕儿飞似的。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但都没说什么,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依旧是模范家庭,依旧是百年好合。
那怎么有变故了呢?我眯起眼睛轻声问。
千不该万不该那女的怀上了,还是个儿子。我们家的噩梦也从此开始了。她要和我爸结婚,可我妈就是不同意离婚,一拖就是好几个月。那女的肚子都大了,再不结婚就要当未婚妈妈了,她就每天上门来闹。谈判啊,威逼利诱啊,软硬兼施什么招都用上了。本来我妈就挺受打击的,再这么一折腾,憔悴得像霜打了的黄花菜,昔日那叱咤商场的风采荡然无存。最后我妈终于还是和我爸离婚了。一个月以后,她嫁了个日本老头。不知道是找个寄托还是赌气,反正是嫁了。那老头特有钱,对我妈挺好,对我也不错。但我不可能整天对着一个日本老头生活啊,都差不多当我爷了,就管他叫伯伯我也别扭啊。我就只好跟我爸了。那老头出资给我妈又开了家公司,马上上了报纸头条,什么“中日合资商场女强人再掀风云”。我爸不久调到河北,也上了头条,“ΧΧΧ升任河北省ΧΧ局长”。上门拍马的人恨不能挤破我家的防盗门,个个都说我爸双喜临门。
呵,呵,也挺搞笑的,我天天追星,没想到我爸我妈是超级巨星,开公司,调单位都是新闻。乔伊按灭手中的烟头,大口灌酒。
那你小妈对你好吗?我问。
好,怎么不好。当我爸面能不好吗?一口一个闺女叫的比唱的都好听,可我爸前脚出门她后脚就把脸拉的跟鞋拔子似的。
好像我不是她老公的女儿而是她老公的情妇。所以我很快就去念了寄宿学校。初中到高中一念就是五六年。偶尔回个家就像串门子。
乔伊又点了根烟。我也点了一根,好像这样就能替她分担一点痛苦。
呵,呵,我有俩爸俩妈,结果是没爸没妈。说回家都不知回哪。
乔伊的语气很轻,就像吐出的轻烟。可这久久不散的苦涩别人又是怎么能体会得到的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她心上的伤口那么深地横在那,稍一触碰就鲜血淋漓。
哈,哈,哈,还有更搞笑的,说了你都不信。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笑。有一次我回家听到我爸跟我小妈吵架。当时我正在看电视,就听见屋里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本来我也没在意,吵呗,吵崩了才好呢,吵崩了才大快我心呢。但是我听见好像跟我有关,我爸说,“小伊……”。我小妈说,“钱……”。这两句隐隐约约传到我的耳里,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想听个究竟,我放下遥控器,悄手悄脚地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这一听不要紧,把更关键的地方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