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笑白云外,名利怎挂心(2)

获此殊荣,贯云石不可能无动于衷,开始积极参政,直言敢谏,大有前辈王恽的风采。正当此时,仁宗想借儒家学说来控制民众思想,萌生了恢复科考的想法。此时贯云石正在教导太子读书,领会了仁宗的意思,便与身居翰林承旨一职的好友程文海一起筹备恢复科考的条令。他们主张恢复宋代科举制,选拔人才不拘一格,仁宗表面上点头,却根本没有实际举动,贯云石大失所望。不久,姚燧辞官隐退给了他很大的刺激,他更加认为没必要再待在朝廷。

在贯云石尚未提出辞官时,一些官员极力反对恢复科举制度的人站了出来,暗中陷害贯云石,说他妖言惑众、愚弄东宫,想左右元王朝未来走向。仁宗虽然没有相信谗言,贯云石却闻讯惊恐,暗道原来当个文官比武将还要惊险,在沙场上明枪易躲,在官场上却是暗箭难防。如果宫廷里再出现政治斗争,根本不是自己一个区区翰林学士能担待得起的。贯云石的担忧并不是无凭无据的。

元武宗、元仁宗即位之前,宫廷内发生过夺位溅血事件,例如武宗即位时,曾拥立过安息王阿难答为皇帝的铁木儿、阿乎台等人皆被处死;仁宗即位之后也是排除当年曾反对他做皇帝的人。贯云石在当翰林学士期间,曾进"万言书"批评仁宗对"八百媳妇国"和"吐蕃"用兵,又曾讲过太子言行不正的"坏话",这些都是有心人可以拿来陷害他的把柄。贯云石心知只要有人想置他于死地,他很容易就会被扳倒。思来想去,觉得越来越凶险,贯云石便辞官退隐了。小小的翰林一职,他仅仅当了一年而已。

仁宗延祐二年,贯云石避居杭州,在这里建起了属于自己的陋居,仿效陶渊明过着独自下地耕田的闲适生活。可每至午夜梦回,依然对当年在朝廷经历的那场"恢复科举风波"心有余悸。

竞功名有如车下坡,惊险谁参破!昨日玉堂臣,今日遭残祸。争如我避风波走在安乐窝。

贯云石《清江引》

这首《清江引》与上首同写于酸斋旅居杭州之际,然而上一首的情感潇洒淡然,似乎还存有年轻人的洒脱与快活,与他刚让爵给弟弟时的情绪极其切合。但再看这首《清江引》时,却明显能感到他内心的凋零,归隐只为寻得片刻的安乐。

竞逐功名如同车下陡坡,凶险异常,弄不好一头扎进沟里,摔得个遍体鳞伤,更有可能粉身碎骨、一命呜呼,那其中的未知之数叫人惊悚。身在官场也是一样,凶险不是简单可以参透,也许前一刻还是朝堂里的机密要臣,与皇帝耳鬓厮磨,下一刻已中暗箭,横死牢中,还不如像他一般远远地逃开,寻找一个可居之所。此曲的末尾一句,可看出贯云石对世间的名利完全参破。

无奈的叹息之语,是贯云石沉迷显贵生活之后的"顿悟",其中不乏那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心酸。不过,他能及早抽身去寻求避居乐趣,却也是极为明智之举。而且恰恰是因为他避居江南杭州,在那西湖堤畔度过了他的似水年华,使他不断找到文学上的灵感,才攀上了词曲文学的高峰,令他的曲子灵秀清新,内容生动自然,唱起来朗朗上口。也是在这绿野山川中,贯云石参透了武修的至境:止戈终生,静以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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