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毕竟是个明智、通情达理的人。她知道要说服女儿是徒然的,何况从深心里讲,她也更愿意尊重女儿,尊重女儿的感情,尊重她的选择。结婚前夕,当文洁若对她讲了她和萧乾对婚礼的看法与打算时,原是很讲求排场的母亲只是以淡然的态度说:“讲实际,不讲浮华,也好。只要你们俩和和睦睦,白头偕老,其他都不重要。”
文家原籍贵州,文洁若的祖父做过将近二十年的县官,父亲则自1916年起,就在中国驻日使馆任外交官,1936年卸任。文洁若有姐妹、兄弟七人。小时家境富裕,在北京置有四十间大瓦房,分五个院子,有老家人、奶妈和丫鬟。可是到敌伪时期,父亲有天赋、有经验在外交界做事,但因为不事权贵,失业了。家中靠典当度日,于是把房契也抵押出去。日本投降后,那个拿走房契的人下落不明,因为无法证明不曾把这座房子卖给敌伪,这样,就稀里糊涂地被当作伪产没收了。
五个姐妹当中,文洁若原名文桐新,是老五。
大姐文桂新(文馥若)很有才华。1936—1938年间,发奋读书的她曾以“修微”为笔名写了三篇小说和一篇散文,从东京寄给《国闻周报》,不但发表了,而且还收到编辑写在明信片上的热情洋溢的鼓励信。后来文洁若得知,当时的《国闻周报》,正是主持《大公报·文艺》的年轻作家兼记者萧乾兼管的。大姐的作品,就是他发的。至于鼓励信,也是乐为“文学保姆”也爱写信的萧乾写的。大姐1947年赴美留学。走前,将她一直收藏的三篇文章的剪报和三张明信片交予文洁若保存。文洁若后来说:“一场‘文革’浩劫,明信片丢失了,剪报却奇迹般地保存下来了。”(文洁若:《生机无限》,第10页。)
在记忆的心库里,文洁若对后来和杨晦谈恋爱出走上海的二姐文树新的音容笑貌,印象很深。直到现在,文洁若还记得,小时她和四姐格外恋慕二姐,二姐上学去了,就若有所失。四姐5岁、她3岁半时,她们就商量到学校去找二姐。她们从堂屋桌上够下一包铜板,把尚不会说话的小弟弟也抱上,人力车夫居然把他们拉到了东华门的孔德学校。当时恰巧学生放学,正像潮水似的往外涌,二姐本来已出了校门,临时回来取东西,才发现了他们。回家时,家人正急得团团转,不由自主地揣测可怕的结果,就差去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