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外文出版社要出巴金的抗美援朝特写集《生活在英雄们的中间》。巴金提出,让萧乾代自己把关,进行具体翻译工作。这部于转年出版的著作,被萧乾删除的篇幅相当多。当时,萧乾和巴金一样,非常谨慎。他以《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为基准,努力在文艺为谁服务的问题上,把握好方向。他希望老朋友的书经过不断的删改和润饰后会更好。凭其对外宣传的直觉和经验,认真和谨小慎微是很必要的。他不能出错。他不会打造一种欺骗形式,他自己努力在被动中争取主动,这是明显的。
从年轻时起,萧乾的身上,更多的是外国作品对他的影响。长期在国外,他耳闻目睹所及,天真而开阔的一面,原本一直占了上风。
在国外,包括40年代战后归国后在为《大公报》写国际时评时,他对中国所受的践踏、侮辱和内伤,当然是有感受的。萧乾知道,鸦片战争后,中国的国际声誉一落千丈,在外国人眼里,近代中国简直是一堆垃圾。他当然完全不认同这样的观点——现在的中国不一样了——但他毕竟经历了严峻的时代,他隐忍不言,但在深心里,已经过去的几年里的那一件件事、一篇篇文字,给了他沉重的思想包袱。他真愿意这些都发生在某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其中的缘由,需要由几年前他从英伦回国时说起。
1946年6月,赴英7年的萧乾回到了上海。他仍然担任着《大公报》的工作,同时兼任复旦大学英文系和新闻系教授。秋天,赴台湾、海南采访。他名义上仍兼管《大公报》文艺版,实际上由作家靳以接手文艺版编辑工作,而他自己主要撰写国际问题社评。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戏剧家洪深通过他,向《大公报》洽编了《戏剧周刊》。这个周刊是他向老板推荐的,所以他对它道义上负有一定的责任。萧乾回忆,周刊为另一位更大的戏剧权威出了个“祝寿专号”。原定每期排新五号字,也许由于祝寿词来得不够踊跃,那一期全排了四号字。老板因而严词质问他这个推荐者,以致他对这次祝寿产生了异乎寻常的反感。
萧乾后来承认,最终促使他写出《中国文艺往哪里走》一文,也缘于他偶然听到的话。
那天,为编发这期“祝寿专号”,编者在电话中约一个戏剧家写祝寿词,对方似有不愿写的意思,这位编者便在电话中大声道:你还想不想吃戏剧这碗饭?当时在另一个房间的萧乾和靳以全听到了,感到这未免有些太过霸气。靳以希望萧乾能在社评的文章里写一写,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