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色如眸(3)

味道,人们忙着四处置办礼物酒馔,预备着新年的大用场,要知道,拿波里可是像极了中国,也讲究三姑四姨,舅长甥短,大过年走亲戚讲究聚在辈分大的人家里,花样礼数不比中国少。

老朱的奶奶尚健在,80多岁,只是腿脚不太灵便,记性不好,见了我好几次,每次都问我叫什么,重复过十遍八遍,以为这下准记住了,谁知扭过头,她又管你叫“Giovani(乔万尼)”,搞得你一愣一愣的。

老朱的奶奶,循方言当叫“Anno(奶奶)”,我也鹦鹉学舌,每每乐得老太太口水直流。Anno随小儿子阿涅罗、儿媳侬齐雅同住。Anno辈份最大,大年三十,家族一干人等,齐聚阿涅罗家。一番杯盘狼藉之后,所有人围坐一处,开始分礼物。

拿波里的风俗,礼物讲究当面打开,不比中国,含蓄,喜不喜欢,都得回家再说。礼物里附有小条,注明谁送的、送谁的、祝福什么诸如此类。一旦拿到一份,必须立即打开,否则对方会以为你不喜欢,这么尴尬的事,没谁成心揽在自己身上,所以这边一份礼物刚到手,那边众人早一声断喝:打开!阵势不亚于打劫。

我也有幸分得两份,打开一看,一份是Anno送的,一双男式长统袜;另一份老朱的妈妈送的,一副围巾,摸一摸,货真价实的羊毛质地,搞得我越发不好意思了。早知道,我也买份礼物“打劫”别人一下。

临近零点,电视上刚一传出倒计时的声音,屋子里不少人就忙活开了,有抄碟子的,有攥茶杯的,不摸家伙的,也在急着取鞭炮,找打火机。

零点钟声一响,拿波里不亚于又一次遭受“地震”,但见响声各异、色彩纷呈的烟花爆竹此起彼伏,直把外面的夜空炸得面目全非。我这边正与北京比较呢,只见五六个人影,说时迟,那时快,杂沓着由我身旁窜到了阳台上,手中杯盘齐飞,掼得一地狼藉。别以为这是发神经,这级别太过文雅了,但看对面楼上,冷不防飞出来一台电视机,也有扔盆摔壶,掷瓶掼碗的,架势都比我们要狠。侬齐雅看上去有点着急,嘟囔了一句:顾不了这么多了,一转身的功夫,从厨房里捧出一叠崭新的盘子,说,都给它摔了,旁边,老朱、阿涅罗、老朱大舅、二舅、小舅一拥而上,又是一番“俯冲轰炸”。我也乐得凑个热闹,打阳台上望外瞄了一眼,白花花一条街,彻底被碎片给破相了。家家户户的阳台全成了喷头,能摔不能摔的都从那儿飞向了大地。

老朱说,这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旧年的晦气都在这醍醐灌顶的狂摔里,被彻底地留在了过去。

但愿,我们真的就此缔造一个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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