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邀到家里才算数,虽说我和朱塞佩不过萍水相逢,在米兰同居一楼,偶尔原因交往数遭。圣诞节大学循例放假两周,拗不过“老朱”的再三热情相邀,我便稍作收拾,打包直奔拿波里。
到拿波里已是圣诞节的前夜,暮色四合,万家灯火连绵一片,隐约中感觉得到山乌沉沉的隆脊,一段不短的颠簸,老朱方始驱车进院,家中一行人早已等候多时,迎进屋内,少不了一顿寒暄,老朱的爸爸帕斯卡(Pasquale)说你可来对地了,阳台上抬个头,维苏威近在咫尺,转过身,卡普里(岛)、苏莲托一览无遗,可惜今儿个天黑,等明天吧。
舟车劳顿,未及喘息,楼底下便传来一阵似唢呐不是唢呐,说笛子不是笛子的吹奏声,心下正欲对自己可怜的乐器知识来一番搜肠刮肚,来人已摁响了门铃。
进门的是一老一少,老者怀里抱着风笛(La zampogna)。两下里开口皆是爽朗的笑声,一望便知是相熟的。帕斯卡解释说,老人是风笛艺人,打从朱塞佩出生那年起,每逢圣诞前夜,老人就到家里来吹风笛,一晃都快30年了。原来,拿波里一带的风俗,圣诞前夜讲究请人在圣婴耶稣的马槽前,来一段风笛,效法当初耶稣出生时前来朝圣的东方三博士,所以,家家户户到了这当口,都要在家里供个小耶稣和马槽的模型“普籁赛碧(Presepe)”,情形好比旧时候过年,中国人家里供的神龛。
一家人吃过晚饭,聊兴复发,丝毫没有到教堂望弥撒的意思,不像米兰,再疯疯癫癫的年轻人,圣诞夜是不敢不去教堂的,看来南北殊异其趣。不过,老朱的家地处拿波里郊区的阿侬齐亚塔(Torre Anunziata),这地儿可是臭名昭著的黑社会老巢,宗教信仰淡漠,恐怕也是乡风熏染之故。
帕斯卡和儿子一样,也是个爽快人,在中学教书,文化素养颇高。不知不觉,我们的话题转到了意大利文学上,帕斯卡登时激动起来,原来他年轻时也是个狂热的文学爱好者。这不,我这厢夸西莫多(Quasimodo)的名字还没溜出口,他那里劈头就背了好几首,里面有我印象深刻的“瞬息间是夜晚(Ed è subito sera)”,这首诗日后常能脱口而出,完全是帕斯卡的关系。紧接着蒙塔莱、帕维塞、卡尔维诺、埃科 不消半个时辰,我们差不多把20世纪意大利文学史扫了一遍。遇到记不准的,老帕立马从书架上找出原作,高声诵读,嗓音好,有磁性,乍一听有慷慨悲歌的效果,虽然,老帕的妻子取笑说,他的波兰血统哪里说得好意大利语。
我说你嗓子这么好,不朗诵一段《神曲》岂不可惜,老帕也不含糊,当即打开《天堂》篇,还煞有介事地考了考我,大意是这么深刻的宝贝,你也听得懂 我也不客气,那就解释给你听啦:
Vergine madre, figlia del tuo figlio,
Umile e alta più che creatura,
Termine fisso d etterno consiglio,
不就是:
纯洁之母,汝子之女,
卑微之至,高贵有加,
永恒天意,传颂不渝,
还好,老帕拍了拍我的肩膀:聪明的中国人。没想到我也 新媳妇挑门帘 刚到拿波里就给国人露了一小手,心下不觉欣欣然。
拿波里终年温度在15 ~25 之间,温和宜人。不过景色美是美,游人却分外提心吊胆,尤其照相的时候,稍不留神,斜刺里窜出一辆小摩托,上面俩阿飞模样的少年,照着游客的背包就是一把,摩托比一双肉腿快多了,任凭倒霉的游客喊破嗓子,徒唤奈何。虽说老朱乃本地土著,我们也丝毫未敢懈怠,常常是我一边举起相机“喀嚓”,老朱和克里斯蒂娜一左一右分边保护,知道的明白是警戒,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黑社会绑票了呢,看来,温和宜人的地方不见得人人受用。
临近新年,空气里明显感觉得到浓郁的欢庆的